作者:樱花蹁跹广度里
“公主,澡汤已经泡好了。”
“知道了。”
我随木槿来到西侧的耳房——汤木阁,这间耳房比较大,就在正房一侧,用作沐浴更衣之所,中间有两个大木桶,一侧有一座雕花椸枷,巾栉陈列于一旁的几案上,倒也错落有致。
刚打开房门,便闻得一阵艾香扑鼻而来。
“今儿个,怎么是这味道?”
“公主,马上要入夏了,所以这澡汤里添了一味艾叶,今儿个刚从姚妃娘娘那里领来。”
“那你也准备些艾叶,给底下的人都用用。”
“公主放心,奴婢明儿个就着手去办。”
正说着,晚樱便进来了,帮着脱衣、栉发,一边说道,“公主,奴婢今日去姚妃娘娘那里,闻得王后已经解了禁足。”
“这么快?”
“嗯,姚妃娘娘让您明儿个去一趟梧桐台。”
“母妃让我去梧桐台?”
“是王后让您去的。”
“也不知,她喊我过去做什么?”
“左不过就向您表示感谢。”
“谢我?你们觉得本公主那尊贵的母后大人,能屈尊,向我这个庶出的女儿聊表谢意?”
“公主,您一出生就是公主,所以您比她尊贵。”晚樱压低声音说道。
“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还得再挨十杖。”木槿吓唬她道。
“知道啦,出了这门,我肯定不说。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谁不知道国君最宠爱的便是咱们公主。”
“是是是,公主,您别听她胡吣。王后这次禁足,据说没人敢求情。”
“平日里,我见她那里倒是围着不少人,鞍前马后地侍候着。”
“可不是,因此事还涉及到如夫人,大家都避得远远的。”
“这宫中,着实没多少真心。”
“这里面还有很多事情,咱们知道的也不多。”
“明面上的姐妹情深,背地里的龉龃,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确实,她们寻思着,这次王后会倒台了,免得如夫人的事儿,牵扯到自个儿身上。”
“不过是禁足一月罢了,还不至于。”
晚樱插言道,“公主,我听说前些日子,正好是如夫人的忌日,有人在国君面前提了一提王后。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国君正不知往哪儿发这怒火,恰巧便赶上您中毒。您这事儿不过是个引子,所以,还真与您没多大关系。”
“这么说来,也是母后她时运不济,才招了道。”
“可不是,所以,您大何不必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你可知是谁在君父面前说的?”
“此事奴婢也不知,只是宫中传闻罢了。”
“也不知如夫人的事儿,是否真的与母后有关。”
“谁知道呢,您是没见,之前国君发了大火,也就您敢在国君面前提一提。”
“她们也未曾料到,君父就这样解了母后的禁足。”
“确实,王后竟然毫发无损,便解了禁。此刻,那些个人怕是都在宫中椎心顿足,往后看她们如何是好。”
“这倒是有趣,不过,她们自然有的是办法,用不着咱们操心。”
“想来,王后心中也是有数的,自然是要向公主您道声谢。”
“她谢不谢我,我倒无所谓。再说,这一次,她也算是栽在我手里。”
“嘘。”木槿看了一下窗外,无人才回来道,“公主,小心隔墙有耳。”
“你看你,整日小心翼翼的,这里可是明珠台。”
“公主,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姚妃娘娘可是让奴婢们时时提醒您。”
“我母妃的话,你们倒是爱听。”
“公主,这后宫中,对您最好的就是姚妃娘娘了。她的话,奴婢们自然是要听的。”
水温正好,我坐在浴桶里,木槿端着一个盆儿,细细地清洗发丝。
“木槿,你说母后会不会已经发现那件事儿了?”
木槿压低声音,“公主无需担心,此事没有证据,谁也不知道真相,您就放宽心吧。但下次可切莫鲁莽,伤了身子。”
“知道。”
晚樱轻声笑道,“公主,这几日奴婢早打探过了,有人认为是王后做的,也有人认为是他人陷害王后。总之,还没有人怀疑是您。”
“那就好。”
“公主,喝碗新鲜的梅浆。”
“这东西,太酸。”
“我就知道公主不爱喝,所以加了一勺新启的桂花蜜,您尝尝。”
我轻抿了一口,“果真好甜。”
“这可是咱们去年埋的?”木槿问她。
“正是。”
“还差着一两个月呢?”
晚樱兴高采烈地说道,“无妨,不过就差一两个月,不影响口感。”
“嗯,清甜入口,又带着一点微酸,甚是好喝,一会儿你俩也尝尝。”
“谢公主。”
“这两日,觉着混身上下好乏。”
“公主,您早出晚归的,能不累吗?”
“可本公主觉着宫外着实好玩儿。”
“反正您也见着巫先生了,又约了时间,这三日,您就在宫中好好地休息休息,也好养养精神。”
“也罢,反正明儿个要去母后那里请安,一两个时辰也出不来。若是她留了饭,差不多一日的时间就要过去了。”
“公主。”晚樱欲语还休。
“怎么?”
“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讲。”
“你还有当讲不当讲的事情?”待我说完,木槿都忍不住笑了。
“有,今儿个,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
“我从姚妃娘娘那里出来,正好碰见御清台的婢女——芳绫。”
芳绫,我自是知道,晚樱在这宫中交好的寺人婢女众多,因着她爱笑爱闹的性子,人又热心,好助人。再加上她又是我跟前得脸的婢女,跟她们主子也没什么利害关系,都愿与她结交。
我倒也纵着她,此事,对于我们来说,毕竟是利大于弊。
“然后呢?”
“她说前些日子,也就是及笄礼后的第二天,好些人都向国君托媒纳采。”
“托媒纳采?”
“是,有好些个呢。”
“都有谁?”
“这个,芳绫也不知,只知国君都以只有一位公主,不希望远嫁的理由拒了。”
“那就好,此事,你得多看着点儿。”
“公主尽管放心,我让芳绫,一有消息便让人传信来。”
这含有艾叶的澡汤闻久了,自有一股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澡汤澡汤,虽然用这澡汤沐浴净身很是舒服,但这澡汤实在是劳民伤财。
记得敏姑姑曾说过,母妃共有几十种泡澡的秘方,一年二十四个节期使用的秘方都不尽相同,生病、孕期、产后不同,孩童、成年、婚后又不同,癸水前中后三段时间也有很大的差别,要怎么调配只有母妃一人知道。
但这秘方的制作过程,敏姑姑是有参与的,每一个方子都需要用到十几种名贵的药材,真的是奢侈至极。而这些澡汤的作用,只为保持住少女容颜。
少女的容颜有那么重要吗?之前,我一直不以为然。
但自从云霁美人失宠后,我才开始对这皮囊有了些许的在意。
前些年,宫中送进来几位美人,个个年轻貎美,比我年长不了多少。其中当数云霁美人,最得君父宠爱,长身玉立、面容清秀,特别是笑起来,尤如百花盛放,可化千年之寒冰。
后来,云霁美人怀了孩子,一时风头正劲,后宫无人能与之匹敌。
但自从小公子出生后,云霁美人虽然多了些许女人的娇媚,却与初入宫时,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一晃三四年过去,也就二十出头,却看着比我母妃还年长不少,更别提恩宠了。
以色事君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只是,这容颜给女人的时间,未免也太短暂了。
不过,从小到大,我却始终未见母妃的容颜有分毫的衰老,我也曾私下问过她,她说该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母妃虽细心保养着每寸肌肤,却说年轻姣好的容颜,只是让君王靠近的手段,能不能留住恩宠,那得看个人的本事。若是没有这娇俏的容颜,任凭你如何才华横溢,温婉贤惠,又有谁人能知。
我虽不能完全理解母妃的话,却也多少知道些,后宫有那么多端庄贤淑的女子,若是没有姣好的容颜,又怎能引起君父的注意。
后来,底下的寺人婢女们给云霁美人出主意,让她前来求助母妃,母妃见她可怜,便把一本四季宜忌赠与她。私下里又帮着她调养了一下身子,一年后果真唤回一些颜色,也分的君父的一丝关注。
我根本无法明白,这一丝关注,又能如何?
母妃说我年幼不懂,虽然这份恩情聊胜于无,但对于这后宫的女子来说,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一丝关注,不仅可以让云霁美人在后宫之中不受排挤,也可以让小公子的将来有些许冀望,封地立侯可都是来自于这不多的恩宠。
这澡汤泡久了,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不仅有助于睡眠,也可以排出身上的毒素,所以这些年,我身子一向很好,也就由着母妃和敏姑姑安排。
但这澡汤的秘方,母妃不曾与任何人说过,母妃说等我出嫁之时,自然会传于我。
就连这秘方的事情,宫中知道的人也不多。
每次泡完澡,木槿都会把洗头的那盆水倒到澡汤里,然后再加入几丸药,等药散了,才命人,把这澡汤抬出去倒了。
宫中就有人,曾偷过母妃的澡汤,结果可想而知,据说是全身红肿瘙痒,整整七日才退下去。
母妃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她曾告诉我说——女为悦已者容。可此刻,我却在想,三日后,我应该穿什么衣衫去见巫先生。
“晚樱,待会儿你把我所有的衣裳全挂到椸枷上,我挑件好看的,明日穿。”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