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求和(1 / 1)

“风咋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终日望君君不至,抬头闻雀喜。”

一个峨冠博带的儒雅男子,手执玉碗在湖边轻声吟唱,唱罢便转过身来望向身后的众人,众人却把目光看向居中而坐的李璟。

李璟似是刚刚从美妙的曲词中回过神来,放下酒碗轻抚手掌道:“好一个‘吹皱一池春水’堪称绝妙,冯卿技艺长劲不少!”见李璟出言夸赞,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这是南唐皇帝李璟与臣子们一场文学宴会,不过除了李璟、韩熙载、冯延巳和李从嘉,其他人也就是凑个热闹而已。

听到李璟夸赞,冯延巳忙谦词道:“不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那可是能流传千古的名句!”

“哈哈……”李璟大笑,“那是朕去岁的旧作,要说今日最佳仍当属冯卿的《谒金门》。诸位爱卿若是再无异议,这套银壶玉碗可都赏给冯卿了。

他忽然看向李从嘉道:“重光,你还有佳作否?”

李从嘉拱手回道:“孩儿今日已才思枯竭,今日最佳当属冯相公。不过孩儿又得了一件他人作的好诗,可以说来与众人品鉴。”

李璟笑道:“哦,是谁所作?快念来听听。”

李从嘉立刻念道:“七星仗剑搅天池,倒卷银河落地机。战退玉龙三百万,断鳞残甲满天飞。”

韩熙载立刻赞道:“这是一首咏雪的诗,虽不算细腻华美却胜在雄浑气势,最绝妙的是通篇没有一个雪字。能写出这种万丈豪情的诗,定不是纯粹的文人,敢问大王是何人所作?”

李从嘉立刻回道:“韩学士高见,这首咏雪乃是周国殿前司都知徐羡所作。”

此言一出,他发现周围的人齐齐色变,尤其是他的父皇眼中隐隐的带着几分的恨意,他不明所以,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从嘉未免步了叔父的后尘被长兄毒死,故而整日游山玩水不理政事,若非李璟相招他都不会来宫里,他并不知道正是他口中的徐羡大败南唐援军还杀了主帅刘彦贞。

韩熙载连忙的对李从嘉耳语几句,李从嘉闻言一怔,连忙起身拜倒向李璟请罪,“徐贼杀我士卒斩我大臣着实可恨,孩儿日后再不看他的诗词了。孩儿今日出言不慎,还请陛下降罪。”

李璟却嘿嘿一笑,“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更何况只是品鉴他几首诗词,听说辽国上层勋贵亦尚中原风物,难道朕还不如契丹蛮子通情达理?”

群臣闻言,立刻送上一堆马屁,称赞李璟宽宏大度有贤君风范。

李璟却谈了一句道:“可惜这样的文武全才不能为朕所用,前些时候刘仁瞻还送来了个赝品,原本想杀了以泄心头之愤,谁知那人却对朕大诉衷肠,饶是朕历经世事也辨不清真假,就将他打发到闽南平叛去了。”

他说完又举起酒碗道:“不说这扫兴的事,诸位爱卿陪朕再饮一碗!”

一碗饮罢,就有宦官捧着奏疏过来,“陛下,这是枢密院呈上来的急报!”

前些年向南方扩充地盘,李璟最渴望的就是收枢密院的急报,这两年却是相反,一听说有军情就不由得心慌,总觉得没有好事。

李璟接过军报一目十行的扫过,立刻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眼中的甚至带着些许的恐惧,他突然的将奏疏摔在地上,将案几掀翻在地,口中怒吼道:“徐羡,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军报是滁州的探子递上来的,其中的内容不言而喻,周军一日之间连破险关坚城,清流关滁州城尽入敌手。滁州刺史自缢,滁州团练使投敌,皇甫晖挥刀自尽,监军姚凤阵亡,如今周军和金陵只隔着一条长江近在咫尺。

李璟不是昏君,收到这样的军情再没有心思饮酒作词,当下回到殿中找来心腹重臣商议。

冯延巳上前道:“陛下切勿焦急,周国没有水军过不了长江,此事可从长计议。”

李璟叹道:“朕知道周军过不来,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江北之地占了去,如今已是火烧眉毛了,众位爱卿有何良策只管说来。”

工部侍郎李德明道:“周军只凭着五千人马就能在一日之内连下一关一城,我军连番战败,可见周军勇悍。既然不能力敌,不如向周国求和,给一些钱粮叫他退兵。。”

这句话算是说到李璟心里了,有臣子替他说出来他求之不得,却又不好一口答应,只是故作沉吟不置可否。

韩熙载也道:“如今寿州尚在我手,还有谈判筹码,等寿州被占了去再去求和,周国必然狮子开口,陛下还是早做决断。”其他臣子闻言也是纷纷附和。

“尔等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身材魁梧之人出班大吼,向李璟奏道:“臣弟愿领军驰援寿州,将周国皇帝人头砍下来献给陛下。”

这人模样与李璟有三分相似,乃是李璟的之弟李景达,李昪在世时极为喜欢他,李景达并未恃宠而骄,其人生性刚直,对李璟身边一群弄臣早就看不过眼,多次劝谏李璟疏远他们。

李璟达作为亲王说话自有分量,群臣立刻闭了嘴,惹怒了他可能是要挨揍的。

李璟何尝不想要了柴荣的脑袋,可也知道本国的将士不堪用,此时向周国求和确实是明智之举,却又不想被兄弟瞧不起,便出口劝道:“朕岂能向郭荣小儿低头,雨师只管整顿兵马准备随时渡江,为兄给郭荣写一封信做缓兵之用。”

李璟忽悠住老弟立刻写了一封书信给柴荣,他没有叫人直接送去给柴荣,而是从南唐治下的泗州送至后周治下的徐州,再由徐州转送到柴荣手里。

非是南唐的信使不认得去寿州的路,可李璟若是直接派人去见柴荣,立刻就会矮了柴荣一头。

收到李璟的信,柴荣仔细的看完,其中的内容跟石敬瑭写给契丹人差不多。已经年过四旬的李璟表示愿意认三十出头的柴荣做兄长,并且愿意献岁币作军资之用,虽没有表示割地称臣,言辞却卑微到了极处。

看着柴荣的嘴角露出笑意,群臣皆是一副好奇的模样,随驾出征的范质问道:“陛下,李璟在信上写了什么,让陛下如此高兴。”

柴荣放下李璟奏疏笑道:“李璟说要称我为兄,每年都要给大周送钱。”

群臣闻言皆是大笑,韩令坤道:“陛下可能白白便宜了唐国皇帝,至少每年要问他要五百万贯的岁币。”

“五百万贯太少了,南唐富庶至少要八百万贯才行!”

“那不如凑个整数,要他一千万贯!”

……

说话的都是武人,也不管南唐每年能收多少税,他们只管狮子大开口。不管是小兵还是将军,打仗的目的大多都是为了钱;其实文官也喜欢钱,府库里有了钱可以叫他们省去很多的麻烦。

柴荣当然也爱钱,不然何必抄了佛门积攒百年的家底,只是与钱相比他更爱帝王大业。他刚才发笑并非是李璟要送钱给他,而是因为李璟服软了,仅仅是因为赵匡胤拿下了滁州之故。

他忽然将李璟的信函摔在案上,口中髙喝一声,“众将听令!”

正在热烈讨论的收南唐多少岁币合适的将校连忙的拜倒,只听柴荣道:“韩令坤、赵弘殷率一万五千兵马攻打扬州;白延遇率八千兵马攻打濠州……”

李璟看错人了,柴荣可不是那些见钱眼开的土皇帝,相反他是个得寸得尺的好战分子。赵匡胤只拿下一个滁州就叫李璟服软求饶,江北十四州若是再多拿下几个,李璟又该如何?

看着众将一个个的领命而去,柴荣这才想起来这次的功臣来,对吏部的官员吩咐道:“擢升赵匡胤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徐羡为……算了,不升了!”

老穆头在一旁抱着膀子为徐羡抱不平,“陛下不公道!”

柴荣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他才二十二岁,你叫朕如何提拔他!”

“有功劳就该封赏,哪里还有论年岁的,他可是陛下近卫心中起了怨念可不是好事。”

柴荣沉吟片刻,“正好白延遇要去同州,那就叫他在虎捷军中再兼个军主,手握五千兵马造反都足够了!”

李璟的的这一封信算得上是自暴其短,柴荣兵马齐出绕过寿州四处攻城掠地,韩令坤与赵弘殷这一支表现的最抢眼,两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扬州。

东都屯营使贾崇放了一把火烧成逃去,东都副留守冯延鲁吓得剃了光头躲进寺庙之中,又被韩令坤给揪了出来,送到了柴荣这里。韩令坤仍不罢休,稍作休整又发兵泰州,一战即下,泰州刺史方讷弃城而逃。

自古扬州多钱钱粮,而扬州对南唐来说不仅仅是钱粮赋税之地,还是南唐的东都。扬州一直是杨吴政权的都城,李昪在此兴起掌控政权,称帝之后迁都金陵,李昪驾崩之后也埋葬在扬州。

扬州陷落意义重大,李璟彻底慌了再次派人求和。这次他没有再端架子,派了户部侍郎钟谟、工部侍郎李德明亲自来到柴荣驻扎的下蔡。

看着唐使送来的礼单,柴荣直接丢在了地上,钟、李二人立刻明白了柴荣不满意,干脆就问柴荣价码。

柴荣却反问两人南唐的府库有多少钱粮,户部侍郎钟谟立刻胡诌一个数字。柴荣却叫人传之三军,攻陷了金陵府库中的钱财尽归士卒所有。

后周的军营在一瞬间沸腾起来,万岁之声铺天盖地,吓得李德明直接留在了柴荣的行营没敢回去。

——————

“砍掉你的脑袋!”

横刀挥下,一个脑袋滚落在地上,麻瓜看也不看在尸体上擦拭了刀身就直奔下一个。可怜的汉子望着麻瓜狰狞的面孔,早就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的道:“军……军爷,那衣服……真不是俺抢来的,俺就是个裁缝……做好了衣服正要给人送去……也不知道怎得……就把俺给抓来了。”

汉子明显的问错了人,即便他有天大的委屈,麻瓜也给他做不了主。可能管事的人此刻两腿放在案几上,望着天空满脸的惆怅,心中暗自嘀咕,“柴荣啊柴荣,你不升我的官儿也就罢了,平白又叫我兼了个虎捷军的虞侯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红巾都是老子在贴钱养着的吗?平白的多出三千属下,以后的开销要翻倍,养那伙老兵油子太不划算,有那些钱不如扩充红巾都,莫非是对老子不放心吗?”

“虞侯!虞侯!”

见有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徐羡终于回过神来,见赵普拱手立在他身前,便问道:“赵先生寻我有事?”

“虞侯没有听见有人在喊冤吗?”

徐羡抬眼往前面一看,一个涉嫌趁乱强抢民财的嫌犯,跪在地上涕泪俱下声嘶力竭的喊冤,麻瓜在一旁举着刀犹豫不决,手足无措的看向徐羡这里。

“哦?他们可都是在城中哄抢财物被抓来的。”

赵普道:“看样子,这人似是有冤情,还是问个清楚再行刑的好。”

“这些人都是那个滁州团练使抓来的,我只是奉了赵指挥之令监斩罢了。既然有冤情,麻瓜你就把他放了吧!”

“不能放!他若故意喊冤,岂不是叫他白白脱了罪。”

徐羡无奈的摊摊手,“哎呀,赵先生,你说我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赵某以为还是仔细审问一遍,再决定放与不放。”

徐羡呵呵的笑道:“赵先生你真是高估我了,且不说我不会审案,那么混乱的环境下抓来的嫌犯如何证明他的清白。”

赵普一拱手正色道:“赵某会审案,请虞侯把他们都交给我,我自有手段证明他们是否清白。”

“这个我做不了主,麻烦你和我一起去见赵指挥,他若同意就全权交给你处置!”

两人当下离开了菜市口,一同去了刺史府,一进门就看见那滁州团练和一名小校一前一后的出来,徐羡略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双方错身而过,徐羡见赵普一脸的不屑便问道:“赵先生似是瞧不上姓董的?”

“哼!背主忘恩的狗东西,难道虞侯瞧得起?”

这种话叫谁来说都可以,唯赵普说来不合适,他可是导演了史上最着名的叛变戏码。

徐羡笑而不答,两人一起进到厅堂里,只见赵匡胤从案几后面起身,“知闲、赵先生来得正好,我正有要事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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