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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重锦呵了口白雾,同样遥望着前方的敌阵,脸上的面具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银光。

达靼王城位于泰尔拉山口以西,披满白雪的草原之上。

这是一座结构开放的古城,建筑松散,街道宽阔,便于骑马牧羊的百姓进出,也便于城民在大敌来临时四散奔逃。

城中房屋多为圆顶,矮小简陋,墙壁却厚实坚硬,既保暖又抗风沙,有的烟囱还冒着袅袅炊烟。让一路饮冰卧雪、饱受苦寒的淳兵激动不已。

达靼三营已被冲击得溃不成师,再加上达靼王城难以防御,燕字军很轻易就杀到了王庭。

王庭建于山丘顶端,居高临下。宫舍错落,高墙连绵。宫门之前,排列着一队杀气凛然的胡服重骑兵,这是达靼王的亲卫王师。

看来巴勒孟甘手里确实没兵了,压箱底的人马都拿来充门面了。

燕重锦正欲下令进攻,对面的军阵忽然分列。一个穿着红色锦绸,作文官打扮的老人骑马奔了过来。

此人是达靼的于越,代达靼王前来议和。

燕重锦心里呵呵一笑。

这场仗打了三年多,两国死伤无数,物力损耗严重。岂是你们说打就打,说停手就停手的?

“我等将士翻山越岭,顶风冒雪,好不容易到了你家门口,贵国汗王都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老头儿脸色一苦,讪讪道:“将军说笑了。”

“和谈也可以,让巴勒孟甘跟本帅回中原,和吾皇陛下去谈。燕某一介武人,不懂和谈,只知杀伐。”

对方胡子颤抖:“将军...又说笑了......”

燕重锦声音一冷:“说笑?都打到这里了还敢提和谈,你才是说笑!”

听得于越的回禀,巴勒孟甘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眉头紧皱地坐在王座上,左手边是文武大臣,右手边是宫妃和子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哭哭啼啼地跪了一地。

难道达靼真的气数尽了么?巴勒孟甘捶膝一叹。

他这一生南征北讨,何曾有过败绩?为了征服东方的大淳,他筹备十多年,投入了不知多少心血,曾经起誓让淳国皇帝臣服在达靼铁骑之下。谁知非但没能破开关隘,还在三年的对抗中屡屡惨败,甚至走到了亡国的边缘,这让曾经的西域战神根本无法接受!

“汗王!”于越见他拔刀,连忙上前阻道,“大王不必如此悲观,我们还有希望。您威信犹在,只要逃出去,就能集合游散在外的兵力,东山重起啊!”

巴勒孟甘呵呵一笑:“本王不是要自杀,我也不会就此认输。”说着轻轻一挥手。

于越愕然地瞪大眼,捂着喉咙跪了下去。

血溅三尺,染红了王座,大殿中登时惊嚎一片。

巴勒孟甘望向下面瑟瑟发抖的臣子,面露无奈地道:“本王也不想这么做,可如果殉葬得不齐全,对方会起疑心的。待本王重回此地,再为诸位树旗彰功。”

言罢,他提着滴血的刀,一步一步走向了王后。

王庭之前血流成河,杀声震天。燕字军正和达靼王师激战在一起,忽听有人高喊:“着火了!宫里着火了!”

燕重锦闻声望去,惊见那片白褐相间的殿宇上空冒出了滚滚黑烟。

天干风大,火势凶猛。等淳军攻破王庭的宫门时,主殿已被烧至倾塌。王宫内外烟尘四溢,几根巨大的石柱倒在地上,熏得乌黑如墨。残桓断壁之下,勉强能看到几具焦黑的尸骸。

燕重锦连忙指挥人搜查达靼王,清理封禁了火灾现场。待残火熄灭,高温消退,士兵们陆续搬出了五十余具焦尸。

“大帅,据俘虏交代,达靼王自杀而亡,他的嫔妃大臣们都跟着*殉主了。

“巴勒孟甘的尸体是哪具?”

“左手第一个。”

燕重锦走过去,蹲下身揭开了白布。

那具焦尸头颅上戴着已经变形的金冠,衣衫的残片勉强可以辨认出王袍的样式。他看了一阵,用布裹住手,捏开了尸体的下颌。

此人门牙已经掉光,口腔里的臼齿也只剩几颗完好,分明就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这不是巴勒孟甘,继续搜!”

“是!”

淳军将王庭里里外外搜了两遍,仍未找到达靼王的踪迹,对方恐怕已经逃了。

要知道,达靼是人人皆兵的马上民族,再加上散落在外的游骑,极可能对王城施行反扑。一旦纵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

考虑到将士们连续在严寒环境里行军作战,大多已经人疲马乏,燕重锦将大队人马留下休整,亲携两千轻骑,沿着雪地上的痕迹追踪了上去。

一连追踪半日,竟然绕着王都兜了个大圈子,回到了泰尔拉山口西侧。

望着一连串深入山谷的蹄印,燕重锦收缰勒马,停在了入口。

巴勒孟甘要回到大漠里送死?还是单纯想要引追兵上钩?

“大帅,当心有诈。”河小山提醒道。

这傻小子倒是磨练得聪明了不少,燕重锦点头,表示知道。

现在山上积雪正厚,喊一嗓子都可能引发雪崩。如果巴勒孟甘一直忌恨他两次埋了三十万达靼人,还真可能在这里和自己同归于尽。

无论对方是埋伏在雪山里,还是已经东出泰尔拉山口,巴勒孟甘这招绝处逢生,都让燕重锦难以追击下去。作为胜利一方的主帅,他没有必要进去冒险,更没兴趣陪对方葬身雪海。

“罢了,暂且让他活着吧。”燕重锦终于放弃,“盯紧这个山口,别让任何人出来。”

“是!”

巴勒孟甘实则并未进入那座山口。他在半路就和亲卫兵分两路,单人一骑奔西而去,还清除了沿途的蹄印,误导淳军追错了方向。

如果燕重锦真进了山口,此刻已经和亲卫们同眠泰尔拉了。

无论大臣、宫妃还是亲卫,巴勒孟甘都不认为牺牲这些人有什么错。他是达靼的王者,是真主的使者,其他人皆为奴隶,是随时都能抛弃的棋子。为护驾而死,为殉教而亡,是达靼人的至高殊荣,到了天堂,真主将赐予他们永恒的生命。

不过,巴勒孟甘目前还不想见真主。

西达靼还有几座城,那里坐镇的是他的两位王弟,麾下亦有五六万私兵。只要说动对方,重振旗鼓,一定可以再度杀回王庭,赶走可恶的淳人,夺回巴勒家族的荣耀。

想到这里,孤独的汗王忽然感到热血沸腾,他挥鞭催促着快马,面朝渐渐沉落的夕阳,在雪原上奔驰而去。

燕重锦在达靼王城休整了一个月,将各部兵马进行了调整。

鞑子都是牛脾气,凶悍好斗还不服管,对外族人尤其是淳人敌意甚大,时不时闹出一些乱子,令燕字军不得不抽调兵力进行镇压。所以燕重锦专门成立了稽安司卫,用以维护王城的安稳。

金眼雕几次进言,直道这群蛮人纯粹是皮痒,不被屠城不舒服。

燕重锦听着好笑,以等待皇令为由挡了回去。他虽然也有自己的主意,但自从上次和亲失败,已经不敢私自做主了。

三月开春,高山上冰雪融化,草原上茵绿盎然。

东都的御令终于从遥远的中原,西出阳关,横穿大漠,通过泰尔拉山口,送达燕重锦手里。一同过来的,还有以古尔班为首的三万达靼人。

梁焓的法子还是以蛮治蛮,立古尔班为新汗王,重新确立达靼政权。

这点子倒和燕重锦不谋而合。

因为曾被巴勒孟甘抛为弃子,这三万人对巴勒王族皆无好感。再加上他们在大淳放了两年羊,见识过猪肉的各种做法,已经被驯化成相对亲汉的温和派教徒,对于向异族称臣并不抵触。

古尔班一夜之间咸鱼翻身,从俘虏奴隶变成了新汗王,心中可谓惊喜万分,对淳国皇帝和燕重锦感恩戴德,直呼淳军乃仁义之师。

为了向宗主国表忠心,他用三万旧部迅速整顿了王城内外的治安隐患,手段之狠厉,比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西达靼在巴勒孟甘的号召下,终于凑够七万骑兵,浩浩荡荡地向东达靼杀来。

古尔班忽然感觉王座有点烫屁股。

他下意识地向燕重锦求助,对方却淡淡回了一句:“达靼是尚武的民族,汗王这王位来得便宜,百姓难免心有不服。依我看,不如就趁此战立个威,将所谓的黄金家族打趴在地,也利于你日后统治。”

古尔班听着颇为认同,但自己手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兵马,难免有点心虚。燕重锦沉吟片刻,又调了五万燕字军给他压阵,这才令新汗王有了和旧主一博乾坤的底气。

巴勒孟甘没想到和自己对战的是古尔班。

他们君臣二人协作多年,对彼此的战术知根知底。几轮交锋下来,竟死伤对半,打了个平手。

鞑琮沾玉被从塞北接过来时,见到的便是两队达靼人互相厮杀。人和马的尸体遍布草野,无数勇士的血汇成小溪,将澄清的河水染成了红色。

同族之间的自相残杀,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大帅,明日对阵,我可以去吗?”

燕重锦从马上回过头,不解地道:“你去做什么?战场上杀戾之气太重,对身体可不好。”

鞑琮沾玉叹气道:“达靼既然已经输了,没必要继续挣扎下去。我......我想劝劝巴勒孟甘,让他投降。”

“呵,你觉得那种人会降么?”

“就算不降,也总有和谈的办法。大不了分疆而治,总比自相残杀好。”

让达靼分裂成东西两部,自己人互相怼,倒也算是一个从内部弱化异族的办法。大淳可以扶植一个古尔班,又为何不能扶植一个西达靼王?反正梁焓认的儿皇帝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添一个。

想及此,燕重锦同意了对方随军出征的请求。安全起见,他也携了亲卫军同行。

三日后,两军隔着两百丈远的距离,对阵在达靼草原上的母亲河——阿赫吉河畔。

巴勒孟甘接受了东达靼的谈判,他一身褐衣金甲,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独自出阵而来。

鞑琮沾玉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独自御马,燕重锦只好和他共乘一骑,停在巴勒孟甘五丈之外,将人放了下来。

看到自己的男宠从敌将怀里下来,巴勒孟甘心里有些憋不住火儿。

“大王......”鞑琮沾玉往前走了几步,向他跪了下去,请求道,“不要再打仗了好不好?达靼人的刀不该砍向自己人......”

“住口!你这个叛徒!国贼!贱人!”巴勒孟甘愤愤道,“如果没有你,我二十万达靼男儿岂会葬身雪山?!达靼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难辞其咎!还有脸劝本王不要自相残杀?”

鞑琮沾玉惶然摇头:“我没有背叛达靼,我也不知那是假情报。”

“没有?”对方冷笑着看了燕重锦一眼,讥讽道,“那汉人技术好吗?能满足你么?”

鞑琮沾玉脸色一白,结结巴巴地道:“沾玉...也从未叛过大王。”

“哈哈哈哈哈......”巴勒孟甘仰天长笑,“鞑琮沾玉,别装了。我看你是人尽可夫,人尽可主。说你是狗,你都没有狗忠诚!”

“大王如何骂我都好,但求大王能够接受和谈,与古尔班划河而治。”鞑琮沾玉咬牙道,“达靼人......真的经受不起任何战火了。”

巴勒孟甘冷哼一声:“一个叛徒要与本王和谈,另一个叛徒要与我平起平坐。淳人究竟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一群背祖忘宗的东西!”

“大王...”

“滚!”

他们说的是达靼语,燕重锦听不懂。只是瞅着两人交流的样子有些不对,怎么也不像能和谈成功的。

正欲催鞑琮沾玉起身,突然看到巴勒孟甘从腰后掏出一支小巧精致的弩,朝自己瞄准过来!

燕重锦反应迅速地向后仰倒,堪堪避过一支擦面而过的弩|箭。

紧接着,又是一声破空之响,第二支箭也射了过来。

却不是攻向他。

“沾玉!”

一见鞑琮沾玉栽倒在地,燕重锦惊怒地拔出枪,砰地一声将巴勒孟甘击下了马。

后方大军一见两边人都遭受到袭击,当即擂鼓摆阵,如巨潮狂浪般杀了上来。

燕重锦跳下马将人抱了起来。看着那枝插在胸口的利箭,和对方惨无人色的脸,他一时如鲠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鞑琮沾玉望着坠下马的巴勒孟甘,低声咳了咳,口中溢出一缕殷红的血。

“我这...二十年......到底算什么啊。”他惨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眼见这人活不成了,燕重锦却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尽量抱紧对方。他知道人在濒死之际,哪怕身处烈火之中,也会感到彻骨的冰冷。

视线渐渐发黑,鞑琮沾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燕重锦,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他用力抓住对方的衣襟,声音颤抖,“千万...千万不要......做男宠。”

以色侍人,色衰则爱弛。做一个侍奉君主的男宠,永远也得不到对方和世人的尊重。这世上最善变的是人心,最薄凉的是帝王。年老色衰之时,一旦行差踏错,就是遭人厌弃的下场......

燕重锦,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把自己关入情爱的牢笼。比起奉迎争宠,你更适合比草原还要广阔的人生;比起皇宫深院,我更愿你在战场上的天空,自由地飞翔。

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起来,紧抓着自己的手,终于无力地滑落下去。

身后的骑兵如风潮一样从两侧奔过,扬起大片黄色的沙尘。

看到有尘土落在那张睡颜安详的脸上,燕重锦伸手帮他拂了拂,又用袖子擦去对方嘴角的血迹。

这人一向喜欢干净,没道理灰头土脸地离开。

“大帅,达靼王负伤逃跑,可要追击?”金眼雕问道。

燕重锦蓦然抬头,眼神锐利:“他没被枪打死?”

“似乎没有,卑职看他被亲卫扶上马,往后阵撤走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追!”

巴勒孟甘伤重坠马,西达靼的军队也没了抵抗的勇气,和古尔班的人马几乎一触即溃,很快像惊弓之鸟一样,分两路往西逃窜。

燕重锦下令金眼雕追击其中一路,又亲率五千精骑咬上了另一路逃兵。

达靼人箭术娴熟,可以一边退走一边向后方追兵射箭,所以燕重锦始终和对方保持三四十丈的距离。敌疾我快,敌缓我慢,但只要达靼人想停下休息,淳军就立刻开始进攻。

如此追追停停了两日一夜,双方人马都到了精疲力尽的极限,也跑到了西达靼的边缘地带。

草原的西面仍是一片干旱的沙漠。

然而,和塞北沙漠不同,这里的沙大多是流沙。莫说人,连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进去也得沉。

见达靼人纷纷惊惧地勒住马,燕重锦也下令大军停在原地,不明白这群人为何突然不跑了。

那颗子弹射穿了巴勒孟甘的精铁铠甲,击中了他的腹部。虽然外面经过包扎,但枪伤造成了腹腔出血,再加上连日以来的颠簸奔逃,这位达靼王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他面如烫金地支撑在马上,喘着粗气对身边人道:“你们不要和淳人硬碰硬,分散向南北两处逃,总有人能活着逃掉。”

“大王,我们跟着你。”达靼勇士们非常坚决。

“呵呵,本王要进沙海,你们也跟?”

“那大王您走好,愿真主保佑您。”

眼看达靼兵开始四散奔逃,燕重锦立即下令包抄围剿。

混战之中,他看到那抹金色的身影纵马跑入沙漠,当下一磕马镫,急追上去,身后的亲卫紧随其后。

巴勒孟甘见对方上钩,便加快马速向沙漠中央逃去。

“砰!”又是一枪打中肩头。他闷哼一声,连忙俯低身子,掏出匕首扎中了爱马的屁股。

马儿一声嘶鸣,当即拼命往前狂奔。

燕重锦自然舍不得扎焓焓的屁股,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跑出了手|枪的射程。

待他们拐过一座巨大的褐色山岩,视野里忽然出现一片亮蓝,那是沙漠里的海子。

看到巴勒孟甘竟坐在海子旁的沙丘上,燕重锦御马行了过去。等离近才发现对方没了双腿...不,是腿陷入沙子里了。

“糟了,大帅,这是流沙!”

身下的马匹惊鸣起来,然而它们越是四蹄乱动地挣扎,身体就陷得越深,马上的人很快被埋到腰际。

看到一众骑兵惊慌失措,巴勒孟甘哈哈大笑起来。

“姓燕的,你不是能耐么?不是想杀本王么?来啊,快游过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燕重锦憋了口气,猛地从马上翻身跃起,竟真扑到了距离对方三丈远的地方,然而一摸腰间......靠,枪什么时候掉了?!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在缓慢下沉,顿时不敢动弹,仅抬起头,眼神森寒地望了过去。

“巴勒孟甘,我不只想杀了你,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鞑琮沾玉没背叛你。”

巴勒孟甘鹰眸一愣,随即冷笑道:“狡猾的淳人,死到临头还满口谎言。哼,本王真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死在一起!”

“我没骗你。”燕重锦苦笑一声,“但我骗了他。”

然而,即便听了前因后果,巴勒孟甘依然连连摇头:“我不信!那个贱人早就和你睡一个被窝了,怎么可能再为本王卖命!”

“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事实,只是不敢承认罢了。如果鞑琮沾玉真背叛了你和达靼,躲你还来不及,又怎敢跑到阵前与你和谈?!”燕重锦凉凉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那一箭杀的是什么人?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到死都念着你的人。你跑的时候如果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连眼都没合上!”

“住口!别再说了!”巴勒孟甘抱头吼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是为了家族才跟的我,为了荣宠才卖乖讨好,为了报仇才去做的间客!鞑琮沾玉从来不喜欢本王,他甚至...甚至是恨我的,怎么可能为了我忍辱负重这么多......”

那个人,当初也曾被他放在心尖上疼着。可对方惯于逢迎谄媚,甜言蜜语说过千千万,没一句听着像真心话。久而久之,巴勒孟甘也就把心收了回来,再不奢望什么喜欢不喜欢。

反正后宫男宠那么多,鞑琮沾玉不过是其中一个。王庭之中谈什么情爱?专心上床,给足恩宠,不就够了?

燕重锦眯起眼,又给了面前状似疯癫的人最后一击。

“沾玉死前曾问,自己这二十年到底都算什么......”

“我不知他年寿几何,但他的生命,应该只活过短短二十年。由你开始,也由你结束。”

“——啊啊啊啊啊啊!”

巴勒孟甘突然仰天狂啸,恸哭许久,最后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垂下头,一动不动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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