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寇堂主,”王大王已经开始给他鼓掌了,“没想到你还留了一个爆发技能,几乎导致了我误判局势。”
“呸,爆发技能是个什么玩意儿,”宼占义啐了一口,快步走向王大王,凶相毕露,拳头还在冒着白气,“说遗言吧。”
“遗言?好好听我讲话啊老大爷。我刚才说了,我只是‘几乎’误判局势。”王大王顿了顿,“其实我还是把这种情况考虑进去了。”
宼占义猛然停下来,脸上错愕,这小子还有后招?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几缕细丝。刚才一番激斗,加之心念大动,居然愣是没有注意到这玩意儿什么时候缠上来的。
王大王笑了。此时猪哥正好重新落在了他身边,将一根细丝放入王大王手中。
虽然完全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宼占义知道这是陷阱,心中大叫不妙!他赶紧想要扯碎这些细丝,却没想到自己抓住那些细丝的时候,身上的内力竟然如同池水陷入了窟窿一般,汹涌澎湃地随着那根细丝流走了。
况且他尚在运行聚义功,内力都凝聚在拳脚上,所以被抽走的速度更胜于一般。几息之间,他已经满头大汗,缓缓跪倒在地上。
苏琴和孟溯手中也一人拿着一根线头,慢慢站了起来。宼占义的内力正好补充了他们的疲劳。
狗东子走上前来,将跪倒在地上的宼占义双手捆在了背后,按住他的头,防止他反抗。
王大王走过来,拿着丝线笑着对寇占义说,“这个叫碧玉天蚕丝,能通透内力,本来是用来做衣服促进修炼的。但什么东西在我手上,总会多一些功能,比如设陷阱吸你的内力。”
就在这个时候,寇欣的卧室门被打开了。她冲了出来,推开了云英冲下楼,跑到院中紧紧地抱住了跪倒在地上的宼占义,对王大王哀求,“请住手!别伤我爹爹,求你们,别伤他……”
“不肖女,我不要你,咳咳,求他们。”
“爹爹,你就非得,非得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么……”
“我,宼占义,只要还是一天寇家家主,就只有我说了算……”
“不好意思啊,”王大王蹲下身,跟宼占义四目相对,“你说的这种世道,我要将它全盘改变。什么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太不时髦了!总有一天,我要每个人必须相互尊重。任谁也不能对别人的自由说了算。
当然,这还是往远里说的。往近里说,明天大年初一,方家就要上门跟你打擂台了,到时候你没有我帮助,输得一败涂地,也就不再是寇家家主了。”
“呸!”宼占义想要对着王大王吐口水,无奈头低着喷不远,“我已经听怜儿说过了,那方家手中有一种秘药,你根本没有把握一定能让我从擂台上胜出……”
王大王斜着眼看了看寇欣,寇欣扭开了头,不敢对上王大王的目光。
也对,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自己的亲爹,的确是个两难的情况。
“没事,我不怪你,欣姐。”王大王笑着对寇欣说,“如果见到自己的亲爹身处性命危险之中,但却无动于衷,我反倒要怀疑你这个人是否能与我共进退。”
寇欣惊讶地转过脸庞看着王大王,眼泪都止住了。
她这一生中,擅自做过的决定也有一些。但是这是第一次,在她自己决定了某件事后,那个她觉得最应该生气的人,居然表示理解她。
“我觉得,侠字写成一个人和一个夹,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也许这个字本来的意思就是,侠,就是被夹在众人中的那个人。比所有人都为难,但却都要有人性的那个人。
所以女儿保护父亲是天经地义,父亲呵护女儿也是天经地义。只有过度的保护,变成了禁锢和伤害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违背了人伦天理。
所以今天,我要出来行个侠。”
王大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
“为了贯彻我的侠道,明天的决斗,我去打。”
所有人都愣了,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大王的脸,连低着头的宼占义都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王大王。
“大王哥,你不要开玩笑!”狗东子第一个慌了,“你就是一个弱鸡,你上擂台那是十死无生啊!”
“贤弟!”孟溯也来劝阻他,“那擂台上空空荡荡做不得手脚,只能是一对一硬碰硬。你身上没有武功杀招,真站在擂台上,你就如同废人啊!”
又是弱鸡又是废人的,这帮家伙真特娘的不会说话。王大王摇了一下手,“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必要时,马上跪下,用最真诚的姿势磕头痛哭求饶,那个方鹏有可能会饶你一命。”云英一脸严肃,认认真真地帮王大王出谋划策。
“行了行了,谁说我一定输的?我就不能突然领悟绝世武功反败为胜?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王大王一脸不高兴。
“大王!”这回是苏琴,她说,“我以为你就只是一个厚颜无耻、目无法纪的流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等侠义觉悟。我觉得,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提高了这——么多。”
苏琴反复比量,最后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豆粒的大小。
得,我这都快死了,在你那里好感度才加一?
只有寇欣思维比较正常,“可是,可是王大王你不是我们寇家的人,怎么能代表寇家上台?”
“别忘了,寇堂主可是正儿八经喝了我的敬师酒。从江湖规矩上来说,我得算是他的入室弟子,须得喊他一声师父。不过可惜了,这为老不尊的宁可背信弃义也不教我武功。”
王大王掩面做感动抽泣状,“但是寇老儿不仁,我王大王不能不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让我绝世弱鸡大侠王大王出面打这一场擂台,就算是还了师父那从来没给施我的恩德。”
然后他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中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和悲伤,“啊!!我真是这带明的第一好徒弟啊!”
寇欣见状解开了寇占义的绳子。狼狈不堪的寇占义站了起来,脸上依旧挂着愠怒,“姓王的,你不要以为你替我去打那场决斗,我就会感激于你!”
“谁要你感激?”王大王反唇相讥,“就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老头子我才不稀罕你感激!说明白点,我现在连你家的武功都不稀罕!我明天上擂台,那是为了欣姐。保护你,那都是欣姐的面子,不过因为你是她的爹罢了!”
王大王走到寇欣面前,从猪哥手上接过一只鸽子交给她,“欣姐,你想留在这里或者跟我回去都行。如果你呆在这里,再被关住走不掉的话,就用这个鸽子和我们联系。”
寇欣看了一眼寇占义。而她的爹爹斜着眼睛看向旁处,身上的戾气已经消退了大半。
寇欣回头,将王大王给的鸽子推了一下,“信鸽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回临洪河边住,看看明天的决斗还有什么能帮你的。爹爹这边,希望他能好好想一想。”
寇占义抬起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寇欣。
但寇欣没再理他。浩浩荡荡四十多个人离开了久恩堂,寇占义还愣在原地。
王彪走了上来,“堂主,进去休息吧,外面冷。”
寇占义动也不动,半晌才开口,“谁把怜儿在我这里的消息告诉姓王的小子的?”
王彪低了一下眉头,然后认真地说,“是我告诉他们的。”
“说罢,小虎子,”寇占义语气中居然没有生气,“你为什么背叛我?”
王彪望向了寇占义的卧室,那里有一个牌位,是寇占义当年亡妻的。这些年了,这个牌位从未蒙尘。它前面永远都有一炷香点着,没间断过。
“这不是背叛,堂主。你了解我,我是你养大的,我的命都是你给的,绝对不会背叛你。
但是,我也非常了解你,堂主。你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这些年你每次逢年过节,包括怜儿小姐的生日和夫人的忌日,你都会自己一个人喝醉。是我照顾你吐干净了以后再把你搀回卧室的。你在半梦半醒之间一直在说,怜儿别走,爹爹不逼你,爹爹错了。你还说,怜儿娘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照顾好孩子,死了怎么去见你。”
寇占义的头没有转回来。王彪继续说:“我是个粗人,啥都不懂。但是我也有个女儿,我觉得,什么祖宗啊、基业啊、传承啊,到底哪个比得过至亲幸福快乐重要呢?至少这次,我希望堂主你不会再后悔了。”
“最后,”王彪顿了一下,考虑了一下才说出口,“我觉得王公子很有本事。我觉得他什么事情能解决。”
说完,王彪给寇占义行了个礼,退出了后花园。
寇占义抹了一下眼睛,才转过身来,缓缓踱步进入了卧室。他看着妻子的牌位,喃喃自语道,“怜儿的娘啊,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