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王带着几十号子人踢馆,得胜而归。回到老巢之后,王大王让他们各自散去,去忙自己的事情。毕竟除夕到了,晚上还要一起吃饺子。其实大家手头上活都挺多的。
寇欣有很多话想跟王大王说,但是真的沾在他面前,反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憋了半天,只有一句“谢谢”。
够了,这句话已经足够了。王大王叫刘媛带着寇欣去安排住处,然后自己一个人背着手走了出来。
刚出院门,就看见猪哥守在门外头,双手抱着,似乎在等他。
“怎么比我还闲?”王大王看着猪哥紧皱的眉头,心里觉得好笑。
这家伙以前在王大王面前都是笑脸相迎,而事实上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因为那是一副可以为他谋取最大利益的面具。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猪哥脸上这种营业专用的笑容越来越少,反倒是皱着眉头思考的时候越来越多。可能这才是他的本性。
猪哥还是恭恭敬敬地向王大王行了个礼,“王董,我在这等着,估计你需要我帮忙。”
“我需要你帮啥忙?说说看。”王大王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别人都觉得你整日胡言乱语、行为奇葩。我认为这算是个公正的评价。”猪哥瞅了一眼王大王的表情,继续说,“但是如果有人说你胆大妄为、喜欢冒险,这我就觉得不对了。”
说罢,猪哥顿了一下,凑近王大王继续说,“我仔细观察过,你不冒险,一次都没有。所以你肯定想好了明天的决斗要怎么打,会从现在开始布置。当下,你肯定需要我帮忙。”
王大王脸上笑意越发浓烈,“你陪我来一下。”
猪哥紧随王大王,来到了明日决斗用的擂台。擂台很简单,就是一个离地一尺高的木制台子,两丈见方,擂台上铺着红布,周围用缆绳围了起来。除了寒酸一点,跟江湖上常见的擂台没啥区别。
王大王看着新搭建好的擂台,问诸葛,“你们都跟着我很长时间了,知道我的功夫就是个弱鸡。我只有一个本事,就是抽内力,还得是同时接触两个人,才能从一个人身上抽内力给另一个人。如果单打独斗,我连抽内力的功夫都使不出来,因为内力没有去处。
所以大家其实也算是没说错,正常来讲这场决斗,我死定了。”
猪哥跟上话题,“但是你现在有了碧玉天蚕丝,这就相当于你有了更长的臂膀,还不用直接接触对手。”
“但是问题也来了,”王大王继续问,“这一场是拳脚决斗。我看过决斗书,双方不能携带任何武器、防具,只能赤手空拳打一场。我要是拿了天蚕丝,一定会被方家发现,那就是违规了,当场就要被判输。”
“这算是个坏消息,但是好消息是方家也不能用那个提升内力的‘庞心丸’了。”
“那我也还是打不过他。所以说,我还是得想办法——出千。”
王大王看了看周围,发现了擂台搭建时使用的几块石膏正放在擂台边上,就拿起一块,在手中写了一个字。
猪哥见状,心领神会,也拿起一块石膏,在手心写了一个字。
两人凑在一起,伸开双手互相看,然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笑声,是那么的阴险、得意、狡诈……
……
第二天,大年初一。
各村各镇一早晨起来就在敲锣打鼓放鞭炮,村里的百姓都起个大早,走街串巷相互拜年。
而半山居的同学们有一项完全不同的活动:观看决斗。
昨天下午,王大王已经让孟溯带着几个会写字的人,抄写了几份大字报,贴到本村和临近其他村子,还挨家挨户进行宣传,将这场决斗大肆宣传了一番。根据王大王的要求,这些大字报的题目都取得异常骇人听闻:
“震惊!他竟代替宼占义,奔赴生死决斗!”
“师父这样对待他,他却以德报怨。到底是人性的光芒,还是世态的炎凉。”
“寇堂主贪生怕死的小秘密,看完请马上转告邻居!”
“宼占义和方鹏之间,十年前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故事。”
“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徒弟身残志坚,却遭到师傅这样的对待!”
虽然内容无一例外就是宣传大年初一的决斗,但是还是吸引到了很多过年期间闲着没事的村民。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是除了拜年也没啥别的事情干。临洪河边的决斗场就在庙会附近,逛完之后去看呗?
所以等到日头渐高,决斗场旁边已经人堆人人挤人人踩人,站了乌乌泱泱的一大片。所有人都如同鲁迅所说,像是被拽着伸长了脖子的鸡一样,一边议论纷纷,一边翘首期盼决斗开始。
王大王带着几个人,第一个赶到了会场。他翻开围栏上的缆绳,非常不麻利地爬上了才半米高的决斗台,然后站起来拍打了好长时间自己身上的灰土,最后高举双手对着台下观众们大声喊:
“亲爱的父老乡亲们,我想死你们啦!”
台下爆发出了欢呼声。
“我王大王,携半山居全体师生,给您拜年啦!今天的决斗,是海宁府久恩堂和济宁府怀恩堂之间的生死决斗,但是却是由我这个久恩堂寇堂主的入室弟子代师父寇占义参加。
寇堂主他老人家自从收我为徒以来,我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打理生意、销售货物、抓捕贼偷、清查奸细、找回生女,这都是我给他办的事情!我让他们一家得以团聚,能够幸福生活在一起,但是说来惭愧!——”
话锋一转,王大王突然做俺自垂泪状,然后仰天长叹,“不知我是哪里还有不足,师父仍旧对我不满,未曾传给过我一招半式啊!”
假惺惺地抹了一下眼泪,然后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但是无论师父如何待我,我又怎能不义。今日,就让我以这无缚鸡之力的双手,还有这条狗命,还了师父喝我拜师酒的恩情吧!
哦对了,那杯酒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
事实还真就是这样子的,王大王只不稍微隐去了一些微妙的点。春秋笔法一向是抹黑别人的最好方法,尤其没什么见识的老百姓更吃这一套。他们只会按照自己听到的善恶来进行判断。只要带一下节奏,他们连王大王浮夸至极的演技都能全盘接受。
人群中间开始嘁嘁喳喳,相互讨论着王大王和宼占义之间的事迹。很快,一个舍生取义的光辉少侠形象立了起来,一个背信弃义自私自利把别人当成工具人的宼占义形象也产生了。
一个孩子坐在父亲肩膀上,大声喊,“弱鸡大哥哥,你要加油啊!”
“对啊废柴少年,不能放弃!”
“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少侠,要活着回来!”
“菜鸡王少侠,就算你是菜鸡,也是我心中的少侠!”
“请一定不要死在台上!”
“对,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然我们会很伤心的!”
王大王眼角开始抽动。难怪我遇到的人说话都那么难听,找到原因了,整个带明的人估计都这个熊样的。
狗东子趴在台下问王大王,“大王哥,你说这么多有啥用啊?等下被打死的时候能更有面子一点?”
“屁!”王大王低下头偷偷说,“我想用舆论攻势打造一个主场优势,看看能不能争取更多人支持,打击一下方家的士气。话说寇老儿怎么没过来?这特么是他的生死斗,他倒是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了?”
“谁说我是缩头乌龟?”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头,穿着黑袍粗布衣服,一身朴素的气息。定睛一看,居然是寇占义。
“寇堂主别来无恙啊,怎么没穿你的员外袍?”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死活罢了。”寇占义没好气,但是看得出他已经放下很多东西了。他转动脑袋问,“我女儿呢?”
“她说不想见方家人,就没过来。别勉强她了。”
“救命恩人在拼死拼活,这闺女……哎,”寇占义叹了口气说,“罢了,姓王的小子你好自为之,输赢不必计较。早点求饶,别把自己弄死了,让我过意不去。”
王大王听出了寇堂主言语中的善意,于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寇占义,看得寇占义心里有点发毛。
就在这时,远处的人群分开了,一群远道而来的人马逐渐靠近。
济宁府怀恩堂方家一行六七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