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龙挠挠头，指指山下的李卫，对上赵清和的目光，低下头，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您知道，殿下他以前是做文官的，咱们武将虽然没有瞧不清文官的意思，但书生嘛，不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而且那时候他还……”
“那时候他还因为救了姑娘一命和我家姑娘订了婚约。”青璇捧着一杯茶过来，递给赵清和，边自在的蹲下去瞧着山下情况。
庞龙顿时看了赵清和一眼。
毕竟这个传言对齐旭来言，绝对不是好话。庞龙身为齐旭的绝对拥趸，亲眼见过两人的相处方式，是绝对不相信他们之间只是冷冰冰的报恩关系的。
“青梅竹马，命运之交。”赵清和点到为止。
庞龙满足了，一张黝黑的脸都快笑烂了，他说:“俺觉得，郡主和殿下特相配。”
青璇诧异的瞅他一眼。
没有茶叶，只是一杯烧开的白水，赵清和抿了一口润润唇，点评道:“李卫要输了。”
青璇两眼都是光，说:“他爆发力很强，力气也很大。”
庞龙接话说:“李卫就是力气大，他单臂都有五百斤呢！”
“哦?”赵清和笑的意味不明，“倒是适合我们塞北。”
庞龙有些纠结的看着她:“您还真打算招揽李卫啊。”
赵清和看他一眼，发觉他并没有不满，转回目光说:“我是没有多大意思，不过明显师兄喜欢。”
齐旭何止是喜欢，他是起了爱才之心。
塞北一大半都是重骑兵，李卫这样的人才，放在长安那才是浪费。
“他也是个不错的人。”庞龙有些唏嘘:“就是运道不太行，不过在这长安混的人，没个家世在后面撑着，运道再好也不行。”
大统领之位，还不是想被陛下丢给谁就丢给谁?
到这时候，李卫的爆发力也差不多了，齐旭一个轻剑，直接落他脖子上。再往里一寸，就要见血。
不过他不会这样做就是了。
“我输了。”李卫满目颓然，被自己看不上的人赢了，自信心受到极大打击。
“侥幸而已。”齐旭也是强弩之末，保持平淡的收了剑，随后对他伸出手，“欢迎你。”
李卫盯着那只手。
细白，修长，连指尖的茧子都是平滑的，美的完全不像一个习武之人的手。
齐旭觉察到他的目光，耳廓动了动，丝毫不害羞道:“茧子都有定期修理的，不然实在难以入眼。”
其实是怕脏了赵清和的眼，待在一起的时间够长，就能看出来赵清和明显更偏爱长得好看的东西。
无论是人，还是物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齐旭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这些年也时刻注意保养着，生怕有一日突然变丑了。
到时候师妹不说，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你……”李卫看着他怡然自得的样子，噎住，欲言又止。
这幅为之骄傲的样子是什么鬼！
齐旭手没放下，见他犹豫，知道他难以放下心结，于是说:“其实你在长安也得不到什么，你年纪到了，哪怕坐上大统领之位，陛下也不会重用你，反而会让你借此来打压一下凌家，以及和他不对付的世家。等你到了那个时间，他真正掌控权势不用再顾及谁了，你的用处也没了。”
“而你在这几年内，不仅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会被世家针对的像个马蜂窝，你知道的，那些世家心中有气，显然不能找皇上撒气，于是你就是他们最好的出气筒。”
“皇权与世家神仙打架，受伤的永远是普通人。”
李卫抿唇:“那有怎样，总比你当叛军强！”
“叛军?”齐旭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温润的脸上挂起了嘲讽的笑意，眼底却是冷的:“只是不束手就擒而已，就是叛军?”
“赵将军反了吗？没有，没头没影的事，缘何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他若真的反了，师妹身为他的家眷，早该随着赵澄睿一起去塞北的。”
“但结局就是，赵澄睿在运粮的途中被土匪偷袭，掉下黄河……这真荒唐，哪个土匪这么大胆子敢劫朝廷的军粮，何况塞北大军就在一区之外的地方，他们不怕塞北军转头来剿了他们吗？”
“你是说……”李卫攥紧了马绳，目光死死锁着他。
“我什么也没说。”齐旭话止于此，转而道:“你本领不小，一辈子蹉跎在长安，实在是可惜。”
李卫这回没再问他当一个掌管五万兵的大统领为何就是蹉跎了！因为他隐隐觉察到齐旭话中的意思。
心中有些激荡，还有些茫然。
“我不逼你。”见他这样，齐旭也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温和道:“今日与你一战，也只是爱才心起，但你若真心不在此，也算我们没有缘分。”
他状似不经意的感叹道:“说起来，你这一身惊人臂力，实在是和塞北的重铠相得益彰。”
李卫的目光下意识转到自己的臂膀上。
那是一条很粗很壮的肩膀，让人一看就知道其主人是个习武之人，曾经他用这对有力的臂膀单挑了将近一千人，最终拿下了在老统领身边当亲卫的机会。
老统领是个嚣张又爱喝酒的军油子，一见他就醉醺醺说，“这小子放在禁军里可惜了，这要是在塞北，多少也能争个先锋营，可惜了。”
他那时想问为什么可惜了，没问出来。后来年岁渐长，知道的越多，便多沉默一分。直到老统领辞官去后，他的情绪变的激荡。
但这个激荡还没撑过三日，就被空降而来的凌昭给打破了。
凌昭，现平阳侯的嫡亲弟弟，祖上是和开国皇帝打过天下称兄弟的一品军侯。
是武状元，也只是武状元。
凌昭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也没在禁军里呆过，仅有的经历就是在巡防营的那几年。
巡防营，那里一大半里装的都是世家子弟。
这样的一个人，就要接手老统领的位子了。
激荡重新又变成沉默。
李卫低声说:“我是真的……不理解。”
齐旭看着他，目光似有宽宏之意，还有些遥远，他缓缓说:“长安是京都，天子脚下，世家盘旋在此，争名夺利，你这样的性子，想出头，难。”
李卫仿佛被戳到痛处，红了眼眶，冲他吼道:“我这样的性子怎么了！我娘从小就告诉我要做个正直的人，我做到了啊！”
可是长安这个权利漩涡，哪里是一个简单正直的人能活得下去的？
齐旭微微叹气，躯马走到他身侧，伸出手说:“走吧，我带你走。”
李卫捂着脸哽咽，心里难以接受。
这一走，就什么都变了，也什么都没了。
“你还有一条命，一腔热血，一怀野心。”齐旭说:“长安容不下你，我们就去塞北，塞北虽然苦了点，但人人都跟你一样，虽然过得不好，但心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