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逼吾伤人,吾不过是受夫子之托前来,取尔性命不过咫尺之间。”
云川左手捂着腹部伤处,恐伤口皲裂,旧患复发。方才行气运力不过三层,便疼的少年额间冒汗。
但这时,云川深知自己不能放松,若不完成夫子所托,有何面目回禀。
初入剑川,遭逢甚多,云川不敢再大意。先前伍哥劝自己莫要心慈手软,此时自己就算不起杀心,又怎可无有防备之意。这江湖险恶,远非自己所想。
云川持剑抵着那汉子,朗声大言:“尔等可有人能面禀主将否,可速去,吾戴罪于此,听候发落。”
众人见云川杀意腾腾,不敢有违,若是千夫长性命不保,自己难脱干系,有人急忙回身去禀告。
众人围着云川,约五尺有余,若是伤人,断断不得放过此人,皆是虎顾狼视。云川威逼左右,持剑抵如入喉间寸许,吓得众卒不敢上前。
正当这骑虎难下之时,赫然见到一身影闪出,一人身形纤弱飞身而来,鬼魅般的身影若纯以目力视怕是多有不及,只能望到身后残影。
那人持着一柄细剑,剑身宽二指,剑格细小略宽稍许。此人持剑在空中拨开云川长剑,按住那虎背熊腰的壮汉,一下推倒身后。
黑色剑柄弧形正中,可堪一手握住,柄上镶固二处金环点缀。
这素净细剑正配上这羸弱书生,只见他穿着浣洗多次的苍白儒服,头上一段灰色布条束发而来,步履看不出稳重,轻功鬼魅如若幽灵。
书生落地护住汉子,持剑望着云川,面上无悲无喜,苍白面上薄唇微绽开:“方才那招,尔从何习之?”
云川不知此人所言为何,正想请教,却见那鬼魅般的叠影欺身进来,一剑直取心窝,云川不顾多想,自身下起剑划开那人剑势,己身向左扭转,避开来人凶招。
此人出剑极快,不曾给云川抢攻时机,连刺数剑,直取诸身要害。云川只得用此招一一格开。
那人似早就察觉一般,抢攻更甚,云川只好运劲相抵,为的是剑下求存。
书生剑法快绝,双眸紧闭来攻,听得长剑交错之声,便可判断云川剑势如何,下一次寒光刺过,却是云川不能提防的弱点处,素净剑身寒光将要刺入。
那人断定云川挡不住了便收住不动,待云川回剑格开,方剑招再出。
初时云川以为那人步法跟不上寒光,这剑法练到此境,竟缺少身法相助。
想起方才书生所为,才知此人只有杀意,无有杀心。若此人第一次荡开玉柳之时,一剑封喉,云川无可避之计。
此时书生抢攻快绝,却不曾伤性命。云川见他有意为之,不知所以为何。
自己剑法比不上他,此时书生纯以一招来攻,自己便应接不暇,若是变招,恐一招制敌。
众人见书生来了,拖走那汉子,避开这二人,不知是怕剑招伤了自己或是其它。
云川抵着抢攻剑式,捉襟见肘,却听到那书生薄唇微吐:“书生之威,血流五步,帝王之威,伏尸百万。空有剑式,不过尔尔。罢了罢了!”
耳闻云川长剑挥起,意欲格挡自己剑式,身形突然后退半尺,剑势一收。
云川望着自己长剑扫空,被他一剑突出抵入心窝。
那人长剑刺破云川衣物,在剑刃入体的瞬间收住。待云川错愕无比之际,一剑扫过将云川长剑震脱跌落尘土上。
书生收剑入鞘转身而去,无有一点多余之举。
云川愣着回想方才的剑式,那人剑法收放自如,临阵变换,一剑制敌的凌厉威逼,震撼心魄。
众人一拥而上,将那云川缚绑。络腮汉子方才被他一掌震得肺腑翻江倒海,躲在营门内缓了好一阵,见书生一招制敌,提刀起来还想砍杀云川。
只见那书生持着那柄乌木剑鞘,拦着他的腰身,轻言道:“不可。”飘飘而去,鬼魅瘦影消失在这营房中。那汉子见这书生如此言,只好作罢。
汉子命人好生看着云川,不可轻纵。
自己拾起那玉柳长剑及剑鞘,虎指微弹,抖落剑身尘土,入鞘而去。
云川见事已至此,无有他言,营中高人出手,自己如同案上鲜鱼。只盼主将见了此剑,或可挽得一线生机。
这络腮汉子拿着玉柳剑,捂着腹部,径入了营房。
此时日值正午时分,炙热暖阳晃眼,云川星眸微闭,自己醒了未曾饮食,现在饿了半日,被这阳光灼烤,又饿又累。
云川不知自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数日来所遇之事甚多,不知天命何为?
不多时,只见那汉子慢跑奔来,如若熊罴。
待到走近,望着云川,气息微喘不好言语。“苍浪”一声利刃出鞘,只见刀刃划断绳索,松了云川。
那汉子豹眼横视,络腮血口夹杂呼吸喘气喝叫道:“尔....且随....吾来。”说完便转身而去,虎背熊腰入那营房。
云川不解为何,只好跟步上前,随着那人入了营房营门。二人行了约莫半刻,云川见这帐房甚是高耸,猜想应是主将之处。
汉子转身立在门口,做了个请势,眼神示意云川进去。云川初时愣了下,也顾不得思虑,只迈步入账。
这帐内两旁各排着五把座椅,当中处数步台阶而上,却是青石铺就的石台,那台上一案一椅。案上除所用纸笔将令,最显眼的莫过于那横放着的白玉剑鞘。
椅上坐之人约莫四旬,低首垂眸望着玉柳剑,全深贯注的看着案上宝剑。面上不怒自威,一双宽眉衬的虎眼,暗黄面色久经风霜,坐在那椅上犹如虎踞。此时一手托腮专注案上之物,看不出他喜怒神色。
云川见此人高坐椅上,料想此人定是主将,数步上前行到营中,垂眸拱手道:“在下木云川,受廉老夫子之托特来拜会将军。”
那人垂眸望起,瞥见云川,见他星眸熠熠,身形矫健,一身武服穿就甚是得体,举止言行安然自若,不由多望了几眼。
此子直如当年之人,若是再黝黑一些,便更加相像了。只见那人在椅上手臂伸出,一手虎指抚过那白玉剑鞘,闭目感受着冰冷鞘身的白玉无暇,掌心自剑格处一路抚到剑珌。
剑珌上的柳叶暗纹,吴楚行十分熟稔。
昔日那人初任卫尉丞,自己不服,想要比试一番,连攻数剑,均刺了个空。未曾沾到衣物,便被把人持剑鞘抵住喉咙,心中甚是不服;练了半年再去挑战,被那人持着细长竹竿震开剑身,虎口皲裂;期年以后再战,被那人铁指为兵,抵住剑身,单指戳破肩胛。在床上躺了数日,安分守己,再不言不服之事,只是这剑法仍旧每日练着,思考如何克敌制胜。这第四次尚未开始,在营中传出那人身死。
吴楚行留下诸多遗憾,自己十数年来探听消息,均不知此人下落。今日看到这剑被人携来,心中无限感慨。
自己一生为求在剑法上胜过那人,怎料世事变化无常,徒留宝剑于人间。
吴楚行先前聚精会神在这剑上,不曾听清云川所言,此刻回神问道:“尔何姓名,夫子可有别的付汝?”
云川见这汉子将军痴神,再问而来,随言道:“在下木云川。夫子曾有信笺托付,被吾遗失了。吾后来寻着所见之人,言上面空无一物。不明其中因由,特来报将军。”
那人持剑站起,如同虎跃,绕过案几拾级而下。“夫子向来嫌吾等驽钝,若无他言,深肖夫子所为。”
吴楚行踱步走到云川面前,虎躯宽大,步履却极为稳重。武服皂靴踏来,身高与云川差不多,只是眼角细纹多历风霜吹就。
虎眼望着云川,问道:“尔与夫子是何关系,此次而来,可有他事?”
云川不知为何此人如此言论,自己向来不曾诓人,此刻只好如实而答:“十五年前,吾娘携吾客居灵陵,不知家乡何处。十年前阿娘下落不明,吾困局在孤岛之上,终日与廉无情那个老头为伴,十年之后被他赶了出来,受夫子所托,送宝剑书信与汝。”
主将手掌紧握长剑,旋即再问:“尔今年可是十八岁?”云川略微点头,只见那人闭目喃喃自语:“木....云川,木....云川。”
那人虎眼瞪开,眼中精光暗射,望着云川上下打量,将那手中玉柳长剑系在云川腰上,苦笑言道:“此剑夫子原是想与汝,偏托我来言,怕是你推辞不受。”
云川本来想要推辞,见这虎将威严,不敢再拒,只好说道:“吾不知其中缘由,敢问将军名讳,若他日得遇夫子,尚可交代。”那主将嘴角微扬,看着云川言道:“尔只需回话。劣徒吴楚行,多年来未曾拜会师尊,羞愧难当。师尊他老人家定然知晓。”
木云川更是不解,开口言道:“夫子说相与挚友。将军何言?”那初老壮汉摆手道:“吾奉他为师尊,与他视吾为挚友,有何相干?江湖豪气,何须多言。又不是那朝堂之上,定要寻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