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乞巧节,街上华灯初掌,将军府上校园喧闹。
此日原是民间女子向天上的织女乞巧之时,不但祈求心灵手巧,女红精湛,更盼望得个好夫婿,相守终生。
本是女子的节日,连城听闻此日盛况,耐不住性子,拽着司空断偷将出来。所幸将军今夜宿在执金吾营房处,不回府上。连城初时还怕将军见怪,想好装模作样一番。
此刻四人在内园中摆酒设宴,共度良宵。黄莺无有归处,寄居在府上,素日来均与司空瑶姐妹相称。二人住在一起,感情越加深厚。
二人为度佳节,本布置妥当,于庭院中备好茶、酒、水果、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鲜花几朵,束红纸,插瓶子里,花前置一个小香炉用来参拜织女,想要应节乞巧。二人焚香沐浴,拜过织女,二人默念,振振有词。
司空瑶听到黄莺尚在祈求女红精进,朱唇一撇,推搡起来:“姐姐快别许此愿了。若说这玉梁都内,尔女红但称第二,无人敢言第一。还不如早日盼个好夫婿。”一双星眸笑意绵绵,望着那娇人儿。
“妹儿莫要取笑,他日若先嫁了,吾倒好瞧瞧尔怎么哭嫁。”那精巧细致的面上嘴角轻扬,甚是得意。
二人在这院内打闹,听得连城和司空断来了。二人更是喜上眉梢,与司空瑶欣喜愉悦眼色不同,那黄莺眉眼之中多有情意绵绵,望着的只是那慕容连城一人。
司空瑶见哥哥归来,赶紧拉着那黝黑少年的宽大手掌,笑盈盈的请他坐下,却是玉指相送,递上杯酒水与他。
“哥哥切莫推辞,瑶儿这可是第一次敬汝。再过月余便是吾之生辰。哥哥可要准时归来替瑶儿祝贺,这樽我先饮了,权当作请。”
星眸丽人掩面干净,望着那司空断。司空断本来不擅饮酒,素日来皆是修身静心练武,不愿酒醉误事,托着那玉殇双眼告饶。
司空瑶可不愿轻饶,星眸望着它处,嘴上催促哥哥快饮。
司空断看了看玉觞,又瞥了一眼华服少年,见他亦然作壁上观,只好将那满觞一饮而尽。这黝黑少年一觞下肚,头晕目眩,急忙摇头醒神,却是绯红晕开在黢黑的脸上。
连城看着好友这般模样,初时只是抿嘴偷笑,待到这司空断趴在桌上,再也忍不住狂笑起来,声音怕是小院外都可听到:“司空断啊司空断,尔为何如此不中用,这一殇就醉了!”
华服少年似逮到少年痛脚,拍了拍少年手臂,坐下来道:“汝兄酒量浅薄,还是吾来作陪吧。”说着双手举起那青铜樽,鹰眼望着二姝:“今日良辰美景,得二位佳人相陪,幸甚幸甚!!”掩面干净。
黄莺见他如此豪饮,恐他也醉倒过去了,玉指微动,想要劝他慢饮,终是未曾开口。
倒是一旁的司空瑶似不满意,星眼粉腮嘟唇:“这樽远不如一殇之量,尔莫不是胆怯?偏挑个小的逞威风。如若敬我二人,少说也要同杯同殇,方显诚意十足。”
司空瑶一板一眼,驳得连城一时语塞,只好言道:“今日定要与尔较个高低,莫要叫尔小瞧了吾。”
一旁的精致丽人赶紧言道:“吾酒量颇差,这樽权当敬吾,吾受之。”说着玉手斟满半樽,掩面避着二人,朱唇小口饮了数次方才饮尽。却是鬓角间耳垂赤红,眉眼间春水流动,不知是醉意或是羞红。
司空瑶见姐姐偏帮避酒,星眸一动,计上心头:“今日七月初七的好日子,若不行个酒令,恐不足兴。吾三人等以七字为首,轮着出题,吟上一句七字诗,却要首尾押韵,凡是一轮吟不出者,罚饮一樽。”
黄莺自幼延请良师教授,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司空瑶既出此言,自然胸有成竹。
只连城抓头挠腮,不敢说话,见二姝嗤笑,心中一横:“行个酒令算啥,便是千字万言的诗集吾亦然可著。”
司空瑶不急多让,开口便道:“七夕佳节喜上梢。”笑顾那黄衣丽人。精致丽人望着酒樽:“七樽清酒惹人恼。”连城见二人出口就来,楞了一下:“七....七....七嘴八舌凭谁道。”好不容易蹦出来一句,却是额间微汗。
黄莺看着华服少年,道来一句:“七字良言为君好。”却是轮到连城了。“怎得不换个尾韵?”
华服少年却是猴急了:“吾但饮此杯,待吾开头定要将尔等一军。”说着举杯,却不掩面一杯干下。
“七剑横扫定九州。”少年豪情壮语似早就想好一般,为的是陡然发难,一脸讪笑望着那司空瑶。
星眸微动:“七弦信手绕琼楼。”说完便望着余下黄莺,却见那女子并指推出,如同刺绣:“七针绣织为君柔。”
华服少年见不能让二人饮酒,垂首跺足。二人约莫行了一个时辰的酒令,黄莺早已不支,趴在桌上,媚眼如丝,昏昏欲睡,看着那二人比拼。
司空瑶诗词颇有心得,酒量又佳。
慕容连城虽酒量尚可,不过才识不高,乃是输多胜少。待这樽饮尽,再也支撑不住趴着睡去,这樽却还拿在手上。
司空瑶见众人皆醉,那酒水所剩无几。此时方有醉意,唤来丫鬟,二人扶着黄莺姐姐回房睡下。待到出门再来园中,那二子具都不见了。
跑过去桌旁四下张望,却见哥哥立在屋脊上,背着那人数个纵身飞去,再看不到身影。只留那佳人立在原地,拳头紧握银牙怒咬,气恼恼的回房睡下。
八月朔日,秋风微寒。司空御在家中挥洒枪身,但见银光乱扫,红缨飘动。
这初老的汉子久离战场,武艺却一日未曾落下,每日精进。将军自十五初入行伍,至今已愈三十载,平生别无所好,既不爱钱帛银两,亦不爱广厦高楼。
自爱妻病故,未有再续弦,那时诞下司空瑶方才月余。将军爱妻仙逝,将平生所有柔情尽都倾注在司空瑶身上,宠爱这爱女至极。将军威震千军,却拿小女一点办法具无。
所幸司空瑶除了调皮点,别得都没什么大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还略懂些,不曾辱没家道门楣。近来多得黄莺熏陶教导,耳濡目染之下倒是乖巧了许多。
将军这半日将那枪法挥洒了三遍有余方停了下来,只见老仆急忙递上汗巾,奉上清茶。将军小啜了一口,舌尖浸润细腻清香,绕齿轻柔。这茶杯还未放下,就见到那家仆来报。
将军急忙换了一身皂色直裾,领袖皆是金线火纹,白玉腰带绕身,大不似平日里所为。汉子束发黑冠,擦了擦额间微汗,急忙出来正厅会客。
初时那家仆来报只说是司礼大人携着人来府上拜会。此时自己见厅上端坐的二人,愣了一下,急忙上前跪下来,额首触地。府上各位仆人见将军如是而为,亦然全部跪倒。
只听将军正色慢言道:“陛下及皇后娘娘临幸蓬荜。微臣未能远迎不胜惶恐,望陛下赐罪。”
端坐的华服之人见司空御跪地不起,瞥了瞥一旁静立的司礼太监。
那净白无须之人急忙扶将军,言道:“陛下及皇后娘娘并无怪罪之意,将军请快起来。”
魁梧汉子起身,任然垂眸弯腰拱手,静候来人差遣。那金丝玄服的帝王看着这寻常人家的小院,厅内长约莫五丈,算是极为小巧,收拾的极为干净。这顶梁柱身,案椅桌木具是素净模样,无有些许奢华装饰,皆无奢华富贵之景。
雍容华贵的红裙妇人审视周遭,不免嘴角微微上扬,秀发金冠望着身旁的陛下。
华服之人威言正色道:“爱卿何不住朕封赏的豪门府邸,偏在这寻常的院落栖身。多不相称矣。”
“昔日微臣娶妻时买下这宅子,院内一草一木,房内诸物具是拙荆亲手置办。拙荆于此而去,微臣余生愿永在此处,常慰吾心。”将军闭目垂首沉吟,言语凄切悲怆,以供上听。
皇后见司空御眼中泪光闪闪,不曾想这铁骨铮铮的汉子还有如此柔情,不免轻叹道:“将军重情重义,国之肱骨,江山幸甚,社稷无忧。吾此来,不为别的,却是下请帖相邀。”
将军见这皇后娓娓道来,心中甚是不解,只好婉言:“微臣尺寸之功,有劳龙凤齐至,不胜惶恐。望皇后娘娘隆恩赐下,吾万死不辞。”
却是那司礼太监,从他胸口处掏出一红册金印的请帖,双手奉到司空御手上。
司空御虎指轻柔打开细细看了一遍。但见他眼神之中瞬息万变,眉皱眉疏似喜似忧,片刻阅尽,将那册子合上。司空御魁梧身形径直跪下,弯腰叩首:“微臣....微臣领命。”
华服妇人见司空御如此言,示意扶起,长吁了一口气道:“吾想一观将军爱女,可否请上来?”此语话音尚未落地,却见一俏丽纤影自内院出厅而来,正是司空瑶踏至。
粉裙丽人望着厅内数人,看爹爹如此庄重神色,赶紧上前施礼道:“贵客临门,小女子迟迟相迎。多有得罪之处,望娘娘陛下恕罪。饶了小女子。”
那双星眼的望着二人,声音轻柔,粉额鹅颈弱柳之姿,玉指纤纤藕臂细长。座上二人见到司空瑶亭亭而立的天仙模样,不忍露出喜色。
尤其是华服妇人看见司空瑶一言一行,聪慧过人,身形不由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