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如此的良辰美景便迎来了十皇子南宫璊六岁的诞辰。十皇子南宫璊是宫中最小的一个皇子,又长得粉雕玉琢的,向来讨皇帝的欢心,加之正值太平盛世,大越皇帝自是命人大肆操办十皇子的这场诞辰宴。
帝后的赏赐与各宫妃嫔的礼物自是络绎不绝地送往华阳宫的蘅芜殿,一时之间,蘅芜殿前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寒月早早地便预料到了今日这盛况,所以几日前就替柳沅芷将准备好的礼物给送了过去。
十皇子的诞辰宴安排在了御花园之中举行。朗月高悬,云淡风轻,远处,点点明亮的星子随意地缀在蓝丝绒般的天空中,尽显秋日的凉爽与高远。御花园中的桂花竞相开放,银白、金黄、橘红的桂花层层密密、簇簇拥拥,有银盏碧珠、玉帘银丝、月宫遗金月宫遗金、金瓣丹心、曲枝金桂、红颜凝香、丹红翠珠等等。
近看,朵朵四瓣的小花粉嫩可爱,桂花馥郁香甜的味道袅袅娆娆地萦绕在鬓角鼻尖,微风拂过,零零星星的桂子落在秀美的发间,使得发丝亦沾染上了甜香。那些随风飘落的桂花,在地上薄薄地铺陈开来,好似一张柔软的黄色地毯。树间,楼阁,烛光点点,将夜色熏染出了一种朦胧的质感,影影绰绰,摇摇曳曳,当真是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远远的,一袭茜色海棠绫绣裙的苏蘋烟正小鸟依人地挽着身着墨灰色锦袍的南宫璟而来,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看着甚是琴瑟和鸣。
寒月、柳沅芷与南宫璟、苏蘋烟等几人,终是避无可避地遇上了。
“柳才人。”南宫璟与苏蘋烟见礼道。
“景王,景王妃。”柳沅芷回礼。三人身后跟着的婢女们亦是随着各自的主子行礼。
事隔经年,可是当寒月看到南宫璟与苏蘋烟相携而来的时候,仍是不能淡然处之。况且,苏蘋烟此时光鲜亮丽地站在她的面前,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那无辜被累的双亲,她心中那积累已久的深入骨髓的恨意又被勾了出来。寒月真怕自己再看一眼便会失控,她紧紧地攥着手心,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心绪。
南宫璟此时又不免多看了跟柳沅芷身后的寒月两眼,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个宫女,他总会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是那双清亮的眸子。
苏蘋烟颇为敏感地看了一眼南宫璟,又瞥了一眼柳沅芷身后的寒月,她觉着寒月的相貌与自己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也便未曾将寒月放在眼里。
柳沅芷这厢察觉到了南宫璟看着寒月的眼神,她的心里突然紧了一紧,生怕南宫璟会看出点什么。她又似是感受到了寒月的颤抖与忍耐,她便侧目对着寒月开口道,“我觉着有些冷了,你去替我取件披风来。”
寒月应声而去,此刻的她是感激柳沅芷的,她感激柳沅芷寻了个由头将她支开。在那一刻,寒月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窒息,不知是被那恨意还是什么其他情绪给湮没了,如今出来了,方能喘上口气。
宴席的举办之处,盏盏八宝琉璃宫灯高高挂起,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席间,丝竹悠悠,箜篌深深,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柳沅芷知道寒月心中有着难言的伤痛,如今又遇着南宫璟与苏蘋烟二人,她觉得寒月此刻心里定是极不好受的,所以她寻思着该怎样让寒月分分心才好。
宴会正热闹,众人都喝得尽兴,也没了这么多的规矩。柳沅芷见没人注意到她这边,她便取了桌上的一壶酒来,又取了两个小杯,递给寒月与紫陌,“月儿,紫陌,你们来尝尝这桂花酿,甘甜醇滑,香气袭人,很是不错。”
寒月向来规矩守礼,若是换作平日里,她定会拒绝,可是今日,寒月竟一反常态,“谢小主赏赐。”她接过柳沅芷手中的酒壶,给酒杯满上后就喝了起来。
一杯入口,微甜的酒在寒月的口中显得有些苦涩。都说借酒消愁,殊不知愁更愁。寒月接着抬手又是一杯入口,连着第三杯,第四杯……
一旁的阮明庭不知个中缘由,她见寒月如此的状态,不禁劝道,“月儿姑娘,这桂花酿虽好喝,可也不能贪杯啊,我看你这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又不曾食过其他东西,小心伤了身子。”
寒月侧过头,对着阮明庭缓缓一笑,眼神都有些迷离了,“多谢阮小主关怀,奴婢觉着今日这桂花酿的味道甚好,一不小心就失了节制了。”
柳沅芷原想让寒月分分心,却不料事与愿违,照寒月如此喝下去,非得醉了不可。柳沅芷思及此处,便对阮明庭说道,“这桂花酿起初喝着还好,现在这后劲倒是上来了。我这会儿也觉着有些晕乎,我且去醒醒酒,一会儿便来。”说着就唤了紫陌扶着寒月一同随她离了席。
“月儿,你醉了。”柳沅芷眼中满是担忧。
“沅芷,我没事。”寒月笑着回道。柳沅芷见状,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入宫以来,寒月从未如此失态过,只是今日,她控制不住自己。原来过去的事情,仍旧未曾过去。当她看到南宫璟与苏蘋烟二人不顾众人当众亲昵的模样时,她才发现,结了痂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无情地撕开了。南宫璟依然是那样的风姿特秀,爽朗清举,俊逸有风仪,苏蘋烟也还是那样的柳娇花媚,娉婷袅娜,她如此逍遥快活地活着,并未受到任何该有的惩罚与报应!他在她耳边故相恼,她在他面前发娇嗔。只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外人。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呐喊自己的可笑,呐喊自己的可悲,呐喊为何自己如此的懦弱无能。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那爱与恨交缠着,像是一把柔韧的利剑,直直地轻易地刺穿她的心脏。又好像是藤蔓扎进了心里,那藤蔓缓缓地攀爬,直至最后,将她紧紧包裹,让她无法呼吸。而她只能看着这伤口流血,只能看着这伤口锥心地发疼,却无可奈何。
寒月心中纷乱至极,身后远处传来的歌舞丝竹之声让她不断地想要逃离。世间欢歌锣鼓,再怎样繁花锦簇也只是如同空中的海市蜃楼,抵不过人间大梦一场几度秋凉。她疾步走着,柳沅芷与紫陌二人在她身后跟着,三人直至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假山后的玉落湖边,这才停下。
“柳姐姐不是去醒醒酒吗,怎的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曲知许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柳沅芷的身影。
阮明庭也有些不放心,“柳姐姐身边有月儿与紫陌陪着,应该不会有事。不过方才我瞧着月儿姑娘似乎有些醉了,我还是去看看为好。”言罢便也离了席,循着寒月她们离开的路找去。
“怎么,这样就受不住了?只要你在这宫里,以后就多得是见面的机会。”南宫珩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湖边,他踱步从小径上走来,眼中多是戏谑。紫衣蟒袍,金冠束发,许是在夜色掩映下的缘故,此刻的南宫珩看上去竟比平日里还要邪魅好看上几分。
柳沅芷与紫陌见到南宫珩出现在她们的身边时,着实惊诧了一番。二人对视一眼,柳沅芷心中跟明镜儿似的,她立马对紫陌说道,“紫陌,随我去那边走走吧。”说着就带着紫陌离开了,独留寒月与南宫珩二人说话。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吗?呵呵……”一转眼南宫珩眼中的戏谑之情杳然无踪,换之的是无比的阴鸷,“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早已不是当初的景王妃了,现在的你跟南宫璟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今日这般失态,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异样查探下去……”
“怎么?”寒月尤带着醉意,出言打断了南宫珩的话。或许,她只是想带着这醉意不愿醒来,至少,在这一刻,可以放肆。寒月抬眸望着南宫珩的眸子,无畏地妩媚一笑,“王爷这是怕了?要是王爷怕了,那就到此为止吧,我孤家寡人一个,何惧生死?”
“萧寒月,你!”南宫珩眼神阴沉,他用力地一把将寒月抵在了后面的假山石壁上,他将寒月按得动弹不得,一手紧紧地捏着寒月秀美的下巴。南宫珩眼神中那抹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而是不见底的深沉。明明当初的他只是为了利用寒月而接近她,却不知从何时起,寒月的身影便渐渐地映在了他的心上,日复一日,轮廓越发地清晰。今日,当他看到寒月为了南宫璟而伤心失态时,他的心中只觉有万般的不爽利,他不甘,他嫉妒,那种感觉直要将他逼疯,使他发狂。
南宫珩盯着寒月看着,有些微醺醉意的寒月有着平日里不曾有的媚态,媚眼如丝,面颊生红,嫣红的樱唇犹如带着清澈露珠的罂粟,娇艳欲滴,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一股熟悉的清冽草木香幽幽地从寒月的鼻尖拂过,寒月未曾想到南宫珩会距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她都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在这一刻,寒月清楚地觉察到了南宫珩的异样。
二人四目相对,南宫珩眸色沉沉,眼底似有流光隐动,宛如此刻头顶上方的漫天星辰倒映进了他的眸中,寒月看着,心中没来由地一动,一滴清水滴入了心田之中,荡漾起涟漪层层。加之二人的动作又是如此的暧昧,寒月那原本嫣红的脸颊似乎又红上了几分。
眼见着南宫珩的俊脸离寒月越来越近,忽然,“刺啦”一声声响从假山后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