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
溪辞步步紧随堇禾,神色颇有些狐疑,猜想天君应是担心自己重蹈义父的复撤,意图劫狱,故安排一上神跟随。
堇禾虽未频频回头,但她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溪辞,一路上二人却不曾寒暄半句。
转角来到天牢入口,这里有众多天兵把守,他们一见到堇禾即刻行礼:“堇禾帝后!”
听到天兵称呼她为帝后,溪辞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堇禾冲天兵摆摆手,肃穆道:“本帝后奉天君之命,领溪辞妖神前来探望案犯秋野妖君,及凤阳上神。”
天兵们听完后,不自觉的睹了一眼堇禾身后的妖神,不曾想被妖神婉如清扬之貌所震惊,稍稍有些迟疑的站成两列放行。
堇禾见状,秀眉微微上扬,侧头瞥了溪辞一眼欲言又止,随后顿了顿,才抬腿走进去。
此刻的秋野,因日日忧心溪辞而身心疲惫,此时在牢中侧卧小寐。
而凤阳却在一旁恶作剧的给他捏腿扰他清梦,引得秋野厌恶连连。
“别动!”秋野眉头紧蹙的呵斥道。
“你说不动就不动?我偏要给你按按,你看看你的胳膊和腿,硬如磐石,待我给你放松放松!”凤阳一边说着一边上手。
秋野气得腾身坐起,一掌拍在凤阳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并怒视着他。
凤阳吃痛的笑道:“秋野,你要用你锋利的小爪爪,给我挠痒痒了吗?”
秋野见拿他没办法,挣扎的站起来,使劲的拍打牢门结界,冲外边大喊道:“有人吗?谁来给吾换间牢房?或者把这鸟人弄走也行!”
凤阳坐在地上双手抱胸,委屈巴巴的望他:“秋野,你变了,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只,缠着我要吃凤凰肉的小狐狸了。”
秋野闻声回眸,恶狠狠的瞪着他:“闭嘴!”
凤阳不禁扶额感伤:“果然如此,你不心疼我,我都开始心疼我自己了。”
就在他们一来一回斗嘴时,堇禾突然出现在他们牢门结界外。
觉察到有人来的他们顿时停止打闹,同时扭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秋野刚想厉声开口将她赶走,然而从堇禾身后走出来溪辞,瞬间让他激动不已,态度大变道:“辞儿!”
看到溪辞出现,凤阳一扫方才的嬉闹状,回归长者应有的沉稳,逐起身上前:“辞儿!”
溪辞看到他们被囚于此,难免心疼:“爹爹,义父!”
“辞儿,你怎么会在这?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秋野焦急的将溪辞全身打量,确认她身上没有一丝外伤才稍稍安心。
溪辞双眸含着盈盈水光,眉眼带笑的摇头,细细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而凤阳却细心的发现了溪辞的变化,随后又惊又喜的开口问道:“辞儿,你这是……妖神之身?”
“妖神?”秋野闻言愣怔,旋即再次将她细细端详,随后眉宇间尽显心疼之色。
因为他知道,想要飞升成神,必须历劫吃尽天下苦,方能获得此身,吃的苦越多,升得越高。
世人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而他并不希望让溪辞吃苦,逼着她必须往上走。
秋野此生唯愿溪辞喜乐安康,平凡安宁最是可贵。
这妖神之身,得吃多少苦啊?!他实在想象不到。
秋野抿着嘴陷入了沉默,下巴微微颤抖,隐忍间抖落一颗心疼的泪珠,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万分自责。
看透他心思的溪辞轻声安慰道:“爹爹不难过,辞儿很好。”
秋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定定的望着溪辞:“吾心疼……”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自己的妖神之身,而身后的疮痍无人问津。
只有秋野会第一时间心疼自己吃了多少苦,这便是溪辞义无反顾来到九重天的原因。
在一旁看着他们团聚的堇禾,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的盯着溪辞不放。
想要抹除的污点,如今竟然飞升妖神,堇禾看溪辞的眸光异常冰冷。
凤阳感受到了堇禾对溪辞不友善的目光,登时警觉了起来,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泪眼婆娑的秋野,示意他看向堇禾。
顺着凤阳目光看过去的秋野,出于对幼崽保护的本能,刹那间恢复往日的犀利。
他阴沉着脸凝视堇禾,似乎在警告她不要跟溪辞乱讲话。
看到秋野神色骤变,溪辞旋即跟着回头看向堇禾,从她的眼神里,溪辞竟看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
“溪辞妖神,差不多该走了。”堇禾面色淡淡的提醒道。
溪辞口吻冰冷道:“堇禾上神很赶时间吗?”
听到溪辞学着天君喊自己上神,堇禾不悦的轻笑道:“呵,溪辞妖神是想住在这里吗?”
“堇禾上神如果等不及,可以自行离开,就是不知道……本妖神倘若一不小心动了劫狱的念头,上神可担得起责任?”溪辞意味深长地冷笑道。
听意思,溪辞既不想离开,也不愿放她走,堇禾顿时被溪辞气笑了:“不过一介新晋妖神,居然口气那么大,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呀。”
她话音刚落下,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扼住了脖颈,一下子喘不上气来,只见此力量的主人冷笑道:“那上神想不想知道,刁民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呢?”
秋野一看,突然急了:“辞儿,快住手,放开她!”
溪辞蹙眉不解的看向秋野,一旁的凤阳也对溪辞摇头,示意她住手,见两位老父亲如此,于是溪辞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堇禾。
背松开的堇禾捂着脖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且一脸惊恐的瞪着溪辞,旋即又看向神色颇有些复杂的秋野。
溪辞一脸冷漠的瞅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弧度。
如今她功力大增,根本不惧怕这等货色的上神。
“辞儿,离她们这些花花草草远点,别沾染一身毒刺。”秋野虽是对溪辞说,目光却死死的停留在堇禾身上。
秋野此刻担心的是堇禾将溪辞的身世道出,也不愿让堇禾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尤其是陷溪辞于不义的是非。
堇禾闻言冷哼道:“求之不得。”
溪辞意识到与其继续再此难舍难分,不如尽快想办法将秋野和凤阳解救出去,否则待得越久越是给敌人提供了足够栽赃的时间。
想到这里溪辞瞥了堇禾一眼,旋即转向秋野和凤阳:“爹爹,义父,辞儿一定会想办法还你们清白,将你们从牢中救出,还请等等辞儿。”
凤阳顿时欲言又止的望着溪辞,不知该如何告诉她罪灰祸首就是花簇帝君。
虽然溪辞已是妖神之身,但依旧不是帝君的对手。
就在凤阳顾虑重重时,秋野突然郑重其事道:“辞儿,若是救爹爹需要用你的安危来置换,那不救也罢。”
秋野的话让凤阳突然愣了一下,旋即无奈一笑,他的选择既是自己的选择。
“不,爹爹的命就是我的命。”溪辞坚定的说道。
秋野神色淡漠的瞥了堇禾一眼,道:“不,你要逃,越远越好,且要小心花界的一草一木。”
他不便当着堇禾的面全盘托出,虽然溪辞来此之事已经传遍天界,即使自己不告诉溪辞真相,花簇帝君也一定不会放过溪辞。
“为什么?”溪辞神色间颇有些郁结。
“辞儿,只要你没事,爹爹和义父自会托你的福活着,所以……大胆的逃吧。”秋野十分认真的说道。
溪辞手上有花簇帝君想要的东西,秋野明白自己与凤阳就是他用来牵制溪辞的武器,所以花簇帝君是不会轻易杀了自己和凤阳的。
虽说没有万分把握,但让溪辞逃离这里一定没错。
溪辞一脸疑惑的看向凤阳,凤阳认可的点了点头:“辞儿,照你爹爹说的做。”
“不是,你们这样当着她的面让我逃,是不是太过于明目张胆了?”溪辞指了指面色铁青的堇禾,微微蹙眉道。
“要不我了结了她,我们一起逃?”溪辞说着准备对堇禾再动手,旋即被秋野大声制止道:“夭寿啦,辞儿快住手!”
“可是她都听到了。”溪辞一脸无辜的说道。
弑母可是会遭报应的,秋野急得原地跺脚道:“那也不可!”
凤阳无奈捂面:“不行就绑着她一块逃吧!”
他的这句话算是提醒了溪辞,顿时灵光一闪,溪辞猛然拽过堇禾,将她一掌打入牢内与秋野凤阳一起。
溪辞这一操作看得秋野与凤阳目瞪口呆,堇禾一脸不可置信上前拍打着牢门结界:“你这是做什么?放我出去!”
“我要离开一阵,不放心我爹爹和义父的安危,所以还需委屈堇禾上神在本妖神不在时,充当一下人质,护我爹爹和义父无恙。”溪辞冷笑的解释道。
堇禾上神既是帝后,自然是身份尊贵,用来当人质再适合不过了。
堇禾闻言大怒,拼命的敲打着牢门结界,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平生最不屑妖族,现如今与妖族同处一室,简直就是在羞辱她。
她这样子,把秋野吓得有些不知所措道:“这……这……这牢房如此拥挤,吾突然有点怕她……”
凤阳毅然决然的挡在他前面:“秋野莫怕,有我在!”
“那这里,就有劳义父了。”溪辞拱手行礼道。
凤阳故作镇定的对她点点头,并摆摆手示意她放心。
外头的天兵似乎听到了堇禾的呼喊声,立马冲了进来,溪辞化成一阵风从他们面前消失。
天兵看到堇禾在牢内,急忙上前想要将她解救出来。
就在堇禾觉得自己要得救时,凤阳不动声色的闪现到堇禾身后。
堇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凤阳便一把扼住她的脖颈,微微贴近她的耳朵道,嘴角勾起一抹阴冷道:“秋野不会动你,可我会呢,让他们退下。”
凤阳尖锐的长指几乎要刺破她的喉咙,使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怯生生的扭头看向秋野,神色间透着求救的意味。
秋野看着她的眼神里,蕴着不忍与无可奈何,随后缓缓别过头去。
堇禾眉眼间的委屈与放弃尽显:“都退下!”
没想到关键时刻,溪辞给自己送来了一枚护身符,凤阳满意的看着那些跃跃欲试,却又不敢上前的天兵,嘴角露出了狡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