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在黑暗里烧红了脸:“挺、挺好的。”
顾瑾谚轻笑了一声,那声笑像带着磁性,在狭窄的地道里穿梭着入耳,撩得江珩耳廓酥酥麻麻。
“失眠的不是你吗?”江珩舔舔唇,不服气地小声反问,“你睡得好吗?”
顾瑾谚沉声:“睡得挺好的。”
“催眠曲很有用。”
“今天晚上还一起睡吗?”
顾谨谚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抛出来,打得江珩措手不及。
他是不是在耍流氓啊。江珩偷偷地在心里想。
江珩脸红的劲儿已经过了,只眼角和鼻尖还透着淡淡的粉,瞧着可爱极了。
“你要是想的话……”江珩小小声地说。
这下轮到顾瑾谚耳根红了。
他清清嗓子,咳了一声:“那就……一起睡?”
江珩脸红红:“嗯……”
油灯在顾谨谚的手里摇晃,映出暧昧不清的影子。
“地道。”江珩忽而出声,打破了这令人难耐的气氛。
顾谨谚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略有遗憾,亦或是两者皆有,他只是轻声问:“什么?”
江珩舔了舔唇:“挖地道的人总共有两代人,第一代失败了,但是第二代呢?”
顾谨谚眸色微沉:“第二代——他们挖通了地道,逃了出去。”
“全部人吗?”江珩的声音低低的。
顾谨谚停下脚步,转过身,江珩的眼底被油灯的灯火映得亮晶晶的。
顾谨谚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全部人,有两个人没有逃出去。”
江珩颤了颤眼睫,他有些想要继续问,但是又不知道会不会让顾谨谚为难。
江珩知道顾谨谚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顾谨谚知道很多秘密,有些秘密并不是身为猎物的被陪护人能知道的。
“那——”江珩开口。
顾谨谚凝神静听。
江珩温吞地问:“那两个人还好吗?”
顾谨谚晃了下神,似乎没有料到江珩会问这种含糊不清的问题。
他根据事实斟酌地说:“还好吧,都还不错。”
江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眼前异变突生。
油灯的火光陡然熄了不少,周遭的黑暗包围着向他们靠近一步。
整个地道猛地震荡了一下,仿佛是突发性地震一般,但那一下剧烈的震动后又没有其他动静了。
只有黯淡了不少的油灯显示出方才发生过的异样。
顾谨谚反手扣住江珩的手腕,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时间过得太久,有些东西他没能及时想起来。
“谨谚?”江珩被突然攥住手腕,一头雾水。
他茫然地重新望了一圈四周,试图发现些什么不同。
“别动,小珩。”顾谨谚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露出半点异样。
江珩乖乖地按照顾谨谚所说,没有贸然行动。
顾谨谚把江珩拉到自己面前,缩短两人的距离,然后单手勒住了江珩的肩,把人往怀里带。
江珩窝在顾谨谚宽厚的怀里,眨巴眨巴眼:“有什么东西吗?”
他捏着手中没点燃的火把,也就是木棍,谨慎地随时准备敲人。
顾谨谚已经确认了情况,看到江珩绷着小脸的模样,忍不住又把人搂紧了点。
他的鼻尖萦绕着江珩身上淡淡的香气,说不出来的甜香。
顾谨谚心不在焉地想,江珩整个人都像是刚从糖罐子里抱出来的。
“谨谚?”江珩没有得到回答,他困惑地揪了揪顾谨谚的袖子,企图把男人出走的神智揪回来。
顾谨谚的确被扯回了神,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间有些满足地喟叹。
“刚刚说了,挖地道的人有两代。”顾谨谚耐着性子,慢慢地解释,“第一代人没有成功,但留下了半成品的地道。”
“第二代人完成了地道,同时又在上面加了一点小把戏。”顾谨谚抹去一些内容,只概括了一下重点。
江珩:“小把戏?”
“一些障眼法,当然也有一点危险性,是用来对付陪护人的。”顾谨谚沉稳地说,以往低沉的声音像被什么加持过,音色亮了点。
江珩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在顾谨谚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前前后后看了看。
光源的缩小意味着黑暗的扩大,但却不仅仅是这样。
黑暗可以滋生很多东西。
刚刚听顾谨谚说话的时候,江珩就觉得周围有些奇怪。
地道明明那么狭长,可是顾谨谚说话时,声音却仿佛被关在狭窄空间里发出的一样格外集中。
江珩忍不住从顾谨谚松开了些的怀抱里探出身子,然后伸长手臂往前摸了摸。
他刚把手臂伸直,指尖就触碰到了障碍物。
一堵墙,又软又滑的,摸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像是某种活物光滑的皮肉一般。
“有堵墙。”江珩转头跟顾谨谚说。
顾谨谚把手上的油灯往前送了送,照亮了那堵漆黑的、油光滑亮的墙。
它像是融化又重新凝固的猪油,微软又油得反光,让人看着腻味又恶心。
顾谨谚又照了照身后,看到了几乎同样的景象。
墙蠕动了下,又往两人靠近了一点。
江珩小声说:“谨谚,它会动。”他现在觉得刚刚指尖的触感有些恶心了,干脆用手指头在手里的木棍顶上蹭了蹭,试图蹭干净那种怪异的感觉。
顾谨谚心里大概有数:“嗯,是活着的怪物,大概是想困住我们。”
之前也说了,这是一点对付陪护人的小把戏。
陪护人本身的机能太过优秀,想要追捕逃跑的猎物简直轻而易举,因此必须要设置能够绊住它们片刻的障碍,否则再优秀的逃跑路线也派不上用场。
而牵绊它们的,只有同样身为非人生物的东西。
“它会吃人吗?”江珩感兴趣地问。
“不清楚,之前应该是没有吃过的。”顾谨谚话音刚落,“墙”上就咧开一张嘴形的缝隙,里面还淅淅沥沥地流出了点黑糊糊的黏液。
它看上去就像是馋出口水了。
“……”
“……真的不会……吃人吗?”江珩犹豫地说。
顾谨谚从善如流地改口:“也许它们进化了,现在吃人了。”
江珩用木棍指了指那张嘴:“它看起来很想吃我们的样子。”
顾谨谚思索着这个东西它是怎么变异的。
江珩认认真真地跟“墙”商量:“你不能吃我们,人肉不好吃的,你应该去吃巧克力、抹茶慕斯、焦糖布丁、戚风蛋糕、草莓冰沙、香草冰淇淋……”
顾谨谚听着江珩越报越长的甜点菜单,思绪一片混乱。
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是在想豆乳盒子吗?
江珩一口气把想到的好吃的小甜点都给报了一遍:“……你应该要吃这些,这些都很好吃。”
“墙”被一连串的甜点名糊了一脸,可惜它没有思维,不然或许真的会有所心动。
江珩苦恼:“它怎么都不心动呀。”明明他说得自己都快流口水啦。
顾谨谚温声:“它没有耳朵,可能听不见。”
江珩恍然大悟,惋惜地用木棍戳了戳“墙”,原来是个聋子。
“它听不懂人话,我们要怎么办,破墙吗?”江珩把木棍收回来,“墙”上被他戳出来的凹陷很快又变得平滑。
“墙”再次向两人靠近了。
“嗯,直接破墙。”顾瑾谚说。
江珩打量了一下:“要怎么做?”
“墙”看起来平实光滑,被江珩用木棍戳出的凹陷也很快会复原如初,怎么看怎么棘手。
顾瑾谚沉吟,他知道对付“墙”的方法,但问题是“墙”现在似乎产生了异变,他不能确认以前的方法是否依然有效。
算了,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就用他的火烧了。顾瑾谚眸色沉沉、
“试试用火烧吧,刚好有个没用过的火把,就用它试试吧。”顾瑾谚的视线落在江珩手里的木棍上。
火把点燃,江珩握着它,跃跃欲试地上前用火烧了一下“墙”……的嘴。
被火触碰的地方。如同解冻融化的油脂,它慢慢地渗出稠黑的液体,看得人直反胃。
江珩盯着融化的地方,总觉得很眼熟。
有点像之前在安吉密室下面见到的漆黑粘稠的河水。
难道它们是同源的吗?
“墙”的嘴已经被江珩烧掉了一个角。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但它没有反抗,如同没有痛感一般,只是呆呆地杵在原地被江珩用火烤。
被火烧了之后,“墙”就不再向江珩和顾瑾谚逼近了,仿佛被吓怕了一样,只敢干站着让江珩烧完一堵再烧另一堵。
“墙”融化的时间不长不短,最后变成了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聚在地上,再看不出生机。
“它们不会再复活吧。”江珩有些不放心地蹲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使劲瞅着“墙”的残骸,像是要把它给用视线给分解透彻了。
顾瑾谚纵容着江珩,他站到江珩身边,特地提着油灯给他照明,让他爱看多久看多久。
顾瑾谚缓缓说:“会再生,但是不是现在,至少在我们出了地道之前它们都不会再生成功。”
江珩惊叹:“生命力好顽强,那如果我现在再把它烧一遍呢?”
“……”顾瑾谚陷入沉思。
但在他得出结论前,江珩已经先放弃了,他把火把塞给顾瑾谚,双手拍拍裤子,站起身来。
“算啦,还是可持续发展比较好,之后它还要帮我们拖住陪护人呢。”江珩软声说。
“也不知道王铭柯和慧云姐有没有也像我们一样遇到这个。”
顾瑾谚刚要扬起嘴角安慰江珩,却忽然发现手中的油灯依然黯淡,并没有重新变得明亮。
他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
“小珩。”
江珩偏头:“怎么啦?”
“还有东西没有解决。”顾瑾谚声音发沉。
有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往地道里放了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