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逸脸色铁青,连最基本的道别礼貌都被抛开,轻嗤一声:“不可理喻。”后转身就走,连地上的纽扣都没有去捡。
肖菀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才匆匆走过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走了?”
姜辞卿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没什么,聊不来而已,我去下卫生间,你吃点什么吧。”
像是精力耗尽,肖菀有点担心,想要跟着去,被姜辞卿委婉制止了。
望着那薄瘦的背脊,透过那衬衫迎着光都能隐约可见那骨脊的轮廓,肖菀回肠百转。
虽然姜辞卿一直不胖,但也只是身材匀称苗条,前段时间还不能摸到后脊椎那一条骨骼,现在竟然能够直接看出来。
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现在只悔不当初,就不应该让姜辞卿代替自己去相亲,那才是痛苦的开始,是她亲手将姜辞卿推进了深渊。
“你去了吗?”宋洲打来电话的时候,傅昔玦刚结束开会,案件进入收尾工作,以往这些大多是傅昔玦亲力亲为。
沈邈偷偷觑着窗边站着的傅昔玦,今天的总结会议上,傅昔玦连续出错,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傅昔玦这人可能对别人要求宽容,但对自己是严苛入骨的。
犯这些低级错误就更天方夜谭了,但就在刚才那如铁的定律被打破了,看傅昔玦眼下一片乌青,他又不敢开口问什么。
楼下的停车场时而有车驶出,片刻就又有车停进来了,无缝衔接。
宋洲等不及傅昔玦回答了,他这人就总是闷声不响的,什么都藏在心里,除了会做什么都不知道去问,连解释都不会。
他都着急。
“反正我消息发你了啊,我给你打探到的消息,不会有错,到底去不去看你自己,我不劝你了。”
“到时候别真把人弄丢了再来跟我后悔,那时候兄弟我也无力回天。”
手机里很快被挂断,传出“嘟嘟”的忙音。
以为傅昔玦神游天外,沈邈正准备上前,他梦中惊醒似的猛然转身。
视线顺其自然就捕捉到了沈邈,却并没有往常的质问。
“沈邈,以前你不知一直做案件收尾工作的吗,今天我有点紧急情况,可能要麻烦你帮我弄一下,你下午应该空的吧。”
这一本正经的叫法吓得沈邈本能的一抖,凭着潜意识点头,“啊,我空的啊,可以啊。”
傅昔玦拍了拍他的肩,有些赋予重任的期望,沈邈顿时觉得肩膀一沉。
“这次,真的拜托了。”
也顾不上沈邈欲言又止的挽留,去办公室请了下午的假,背上包三两步就离开了。
阮霏从椅子上探出头,思索着:“傅队这是怎么了?家里房子着火了?”
熊雄一无所知,只是摇头。
沈邈正推门进来,和先前一知半解的呆愣完全不同,闲庭信步的走回自己的位置,手里抱着那一叠文件。
意味深长道:“说不定是真着火了呢,不好说啊……”
要不是刚才宋洲给他发消息,消息里说提前打预防针,如果傅昔玦要走,拜托沈邈帮衬一下他的工作。
沈邈是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八卦信息的,宋洲起初万不松口,但后来想想,或许沈邈知道些什么内情,能帮上点忙,就告诉了他。
“你这么一说,最近确实很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
沈邈一想,姜辞卿已经一连几天都没有来过警局了,这事儿就是顶顶奇怪的。
“好像……从那天之后就真没见她来过了。”
他自言自语的回忆着,宋洲轻啧,“哪天啊,你别说话说半段啊。”
沈邈挠挠头,大概有个记忆。
“就是前两天,我们去接张澜妹妹回来了,开学前那天晚上和傅昔玦好像在休息室谈话的,然后那天过后就没再见到过姜辞卿了。”
“会不会是……”她看见了什么啊。
沈邈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洲就十万火急的挂断电话。
虽然不知道和这件事情是否有关联,但宋洲还是觉得手机通知一下傅昔玦比较稳妥,这样贸贸然去找姜辞卿,未必是最好的方式。
一路飞驰到金龙雅苑酒店,看着那熟悉的门面,傅昔玦眼眸渐深,没有过多停留,驶向地下停车场。
肖菀见姜辞卿许久没有出来,心里的担心更加弥漫,刚想去洗手间看看情况,门口那出挑衿长的身形,瞬间让她心里那团火舌舔舐心间,颇有熊熊燃烧的态势。
好巧不巧,傅昔玦也看到了她,肖菀眼神深邃犀利,直攫着他毫不示弱。
另一边的洗手间——
姜辞卿反反复复洗了好几次手,却总觉得没洗干净似的。
抬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发觉仍旧失魂落魄,刚才那种强势怼人的状态完全被抽离身躯,现在完全是一副倦懒疲沓的空壳。
透过镜子,看到手机屏幕上刚才下载的微信已经安装好,缓冲圈消失不见。
从小包里摸出悄无声息从肖菀那里拿回来的手机卡,为了今天这一刻,她做了无数次演练和心理辩论,说服自己不要去触碰,触碰会不幸。
但是结果证明,她还是糊涂,就像肖菀说的,糊涂到家了。
她还是想要去偷偷看看他,有没有找她,哪怕是解释,只要他说,她就相信。
像个卑劣的偷窥者,藏在暗处,仍旧觉得周围满是光,生怕被人发现自己那卑微的行径,暴露在阳光之下丑陋至极。
要说恋爱脑,人选非肖菀莫属,姜辞卿和这个形容词压根没有沾上过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姜辞卿对待感情很理智,绝对控制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从没有失控的时候。
但好像,这个记录在这个夏天开始,就被悄无声息的打破了。
洗手间有冲水的声音响起,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姜辞卿微微一颤,局促的握紧手中的手机,遮掩住屏幕。
就看一眼,她就看一眼,姜辞卿默默发誓。
说不定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呢,说不定傅昔玦就来找她说明情况了。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无谓苍白的自我安慰,但意外地,姜辞卿竟然生出一点希望来。
“你还来干什么。”肖菀丝毫不留情面,看着对面坐的板正的傅昔玦。
傅昔玦声音低沉,但并没有以往那种笃定的感觉,倒像是很久没休息的疲惫感,连嗓音都沙哑。
“我需要见一见她,肖菀,你告诉她在哪里行么?”
肖菀施施然端着茶杯的手轻颤,缓缓放回了桌上,眼神带着探究。
他们虽说也是认识,但傅昔玦从来没这样清楚明白的叫过她大名,大多数时候都是颔首示意,能避免接触就避免接触。
肖菀转过头,声音仍旧坚定:“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
“几天前的晚上,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肖菀都觉得不可思议,讥诮而笑:“她居然问我,是不是她哪里不够好,让你觉得不想继续喜欢了。”
“傅昔玦,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说实话,我是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如果不是姜辞卿的主动,你们压根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恐怕连开始也不会有。”
“从她每天回家都会跟我说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她会有受伤的这一天,但我没想到这天这么快就来了,果然跟纪时淮有交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每一个字,傅昔玦都不敢去看她。
他知道她很主动,但也总觉得自己对她的喜欢只需要用行动做出来就行了,没有去考虑什么都不说有时候是对她造成的最大伤害。
直到现在,他仍旧在忽略沟通的必要性。
好像因为习惯了自己承担,自己处理,所以对他来说解释竟然是一种刻意的隐瞒,好像不解释就是坦荡的。
“处理问题的方式上是我的疏忽,无论你怎么说,我不辩解,但是我现在需要去见一下她,我需要知道她的情况。”
肖菀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否听到他的话,还是佯装充耳不闻。
许久,以为傅昔玦要放弃的时候,对面一阵低郁的苦笑,干涩。
“说实话,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和卿卿恋爱,一是年龄,二是我个人情况。”
“但是我忽略了自己对温暖的渴求程度,她真的就像一个小孩子,分享欲极强。”
像是闲聊似的,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她甚至连洗头掉了多少头发都会和我说,或者工作的时候烤焦了面包也会拍照给我看。”
“我独来独往惯了,这么多年都觉得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直到她出现,让我发现自己是也是被需要的,她完全依赖我。”
“说来也好笑,原来一直没有安全感的人都是我啊。”
今天一说,傅昔玦才后知后觉发现,不是姜辞卿需要他,而是他离不开姜辞卿。
肖菀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就算他们两个人要分手,那天晚上姜辞卿亲眼所见的事情终归需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从刚才去了洗手间,就一直没回来,我打不通她的电话。”
肖菀试过打她的新号码,但没人接。
“谢谢!”傅昔玦一刻都没有多停留,风一般往走廊处去。
这里他来过一次,方向感又很好,很快就找到了洗手间,但那里闹哄哄的,服务人员的身影匆忙来回。
直到人群消散一些,才看到坐在休闲区的一个背影,羊角辫高高的翘着,衣服从腰际开始因为濡湿而半明半昧看不清晰。
柔匀的腰线如同绸缎映入眼帘。
有纸巾窸窣摩擦衣服发出的粗糙声音,傅昔玦竟觉得好像有漫长一个季节没有看到她了,喉中声音酸涩,如鲠在喉。
姜辞卿越擦越急,那黏腻感让她崩溃,擦着擦着眼泪就直愣愣的砸在了本就湿透的那一片区域上,氤氲出不小的水斑。
腰际以上陡然被突然的温度包裹,一件纯黑的外套被系在了身后打上了结。
姜辞卿转身,眼神相撞的那一秒,大脑一瞬间宕机空白,除了眼泪还挂在脸上,没有任何动作。
“你……”隔了足足有一分钟,姜辞卿才拧着眉,吐出几个字,“我……”
大概是不相信,她甚至从包里拿出了近视眼镜,姜辞卿近视但很少戴,度数并不深。
可是清晰的镜片之后仍旧是挥之不去的脸庞。
“一定是度数又深了……”她喃喃自语的说着,视线不自觉就垂落下去。
然而下一秒手掌就被人整个托起,干净的湿巾纸带着薄荷的清香和凉意,领略过每一根手指。
傅昔玦不骄不躁,像是在做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慎之又慎,生怕摔碎。
珍而重之。
半晌,傅昔玦才抬头,眼神戚戚然,明明是晴天,却让人感觉进入凉夜,丝丝凄冷入骨。
声音些许自嘲又落寞:“不是说,我不赶你走,会一直陪着我么?”
“所以卿卿是后悔了,是吗?”傅昔玦竟觉得不自量力,低低地,“你……还怕黑么……”
说到后面,声音像被自己吞噬一般,细如蚊呐,如果不是全神贯注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但姜辞卿难得听觉那么灵敏精准,她听见了。
他说:“或许我还能,给你点灯……”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傅队是小可怜一个呜呜呜……
负荆请罪-傅某人:……给你一块钱,别说这是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