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掌柜:
“吴掌柜,此次你办事不力,本月分红全部扣罚。”
“至于酒楼管理失当,护卫玩忽职守等事宜,我会亲自向师娘禀报。”
吴掌柜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周扬继续说道:
“吴掌柜,我和师姐相信你,才将三味酒楼交给你打理。如今有胡商谈事,你却不做任何调查便贸然带人进来,胡商闹事也无护卫在侧,养着近二十几个汉子吃白饭,却令你们明教少主以身犯险,亲自动手御敌,这是你的属下之道吗?”
“既然你办事不力,又用人无当,我看是该考虑换人了。”
吴掌柜这才诚惶诚恐地认罚告饶。
这时,那禄谷库低吼道:“无知的汉人,我是高昌的贵族,你敢抓我,是要挑战回鹘人的怒火吗?”
周扬得闻师门之事,心情阴郁,本想快速谈完交易,却不料这个胡商不仅言语威胁,还敢动手,周扬几乎要气笑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人,在对方的地盘上威胁对方,他脑子被西域的风沙给吞没了吗?
北宋真宗时期,国家武力尚可,对四川这边尚在掌控之内,因此周扬也不担心惹来两国纷争。
何况,他隐约记得,这个时期的回鹘人,是向宋朝和辽国称臣的,可谓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砸碎他的牙齿。”周扬下令。
几名赶来的护卫有些犹豫,他们并不熟悉周扬的身份。
吴掌柜连忙表现似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快,按照周少侠的吩咐做!”
禄谷库挣扎而起,双目怒火喷发,嚷道:“你们疯了吗?竟要伤害我们这些为汉地带来财富的胡商?卑鄙的汉人,回鹘人的怒火,你们承受不起!”
其中一名护卫赶紧按住他,另一名则用刀柄狠狠敲碎他的牙齿。
禄谷库总算老实了。
“押下去,严刑拷打,敲断他所有的骨头,但不要让他死了。”
护卫们连忙上前,将他拖走。
“登登,小等家,我珠宝送给你,换我的自由。请宽恕我方才的冒犯。”被敲碎牙齿的禄谷库口齿不清地叫嚷。
“晚了。”周扬迈步欲走。
“等等,等等,奴隶,还有奴隶,我这次买到了武奴和刀奴,他们年轻力壮,刀法了得,可以训练为你的死卫。”
“嗯?死卫?”这让周扬有些兴趣,于是问道:“人在哪里?”
自己和师姐没有可用之人,打个架都得亲自上阵,如果能像师娘一样,有自己的贴身暗卫那就好了。
“在我买来的宅子里,我带小东家过去,随便挑。”禄谷库急切的说道。
周扬带了所有护卫前往,他并不放心禄谷库。
“就是这里吗?”距离宅子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周扬停下来问道。
“嗯嗯,就在里面!”禄谷库拼命点头,低头的时候眼神却闪过一丝狠毒。他的宅子里有十二名勇士,都是重金培养出来的死卫,只要他一声令下,必定可以捉拿这些该死的汉人,到时候将他们都卖做最卑贱的马奴。
但是周扬让他失望了。
周扬并没有立刻前进,而是思索了一下,这才冷声吩咐:“塞住他们的嘴巴。”
护卫们赶紧找东西塞住禄谷库及其随从的嘴巴。
这下子禄谷库就没法报信或者发出暗号了。
接下来,周扬又吩咐:“将他们四肢都弄的脱臼,不要弄断了。”
他也不是杀人狂,只想尽量减少风险。
以前看电视电影时,他常常纳闷,主角为何总是那么蠢,抓到坏人时,不先破坏坏人的战斗力,只是简单捆绑或者拿刀枪指着。
最后坏人成功逃脱,主角被伤害。
每次看到这样的情节,他都非常不满。
太蠢了,真的太蠢了。
他坚决不当这样的主角。
周扬又想了想,蹲下来问:“宅子里有多少护卫?”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宅子里肯定还有护卫看守。
禄谷库凶狠地看着他,发出呜呜的低吼。
周扬掏出楚烨煜送的匕首勾乙,抵着禄谷库的眼球,又问了一次:“宅子里有多少护卫?如果超过十个,你就点头,如果不超过十个,你就摇头,如果等会发现你骗了我,我就砍掉你四肢,将你做成人棍,装在腌菜坛子里。”
“只有一次机会,答错了,你就做人棍。”
禄谷库自然听懂了这汉话,彻底绝望了,同时拼命地点头。
周扬当即削掉了他的一只耳朵:“这是你敢算计我的小小惩罚。”
吴掌柜和一众户外,都是心惊胆战,这位周少侠整人的手段,比明教的邢事堂还可怕。
吴掌柜这时也后怕不已,幸亏自己当时没有贪心收下禄谷库的珠宝将酒水贱卖给他。他打定主意,等此间事了,就赶紧去找周扬和少主请罪。
周扬还是没有行动,所谓上兵伐谋,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他想了想,又拿出匕首抵着禄谷库的眼球:
“里面的护卫,听你的话吗?是的话,点头。”
禄谷库点头。
“如果我让你进去命令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你能不能做到?能的话,点头。”
禄谷库点头。
周扬又问:“你有没有骗我?”
禄谷库点头。旋即又反应过来,赶紧摇头。
周扬笑了笑:“你放心,只要我得到了想要的,马上就放了你,我也可以把酒水低价卖给你。毕竟我是个生意人,有银子赚,一切好说。”
禄谷库赶紧点头。这卑鄙的汉人太狡猾了,他已经不敢有别的想法。
周扬扫视着在场的护卫,问道:“现在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又有人质在手,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护卫们面面相觑,然后才有人道:“知道!”
自己等人是堂堂七尺大汉,怎么能在一个小孩面前露怯,护卫们表示不能怂。
“那好,你们带着人质去吧,我希望一盏茶后,事情搞定。”
周扬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形下见到廖成。
廖成浑身是伤,衣衫破烂,被人屈辱地关在低矮的笼子里。
他蹲在笼子一角,抓着铁珊栏,拼命摇晃捶打,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三师兄!?”
“三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周扬和楚馨宁,廖成野兽般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师弟!大师姐!”
“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原来是来找我和师姐吗?
周扬心中一酸,连忙打开笼子,让廖成出来,顺便给了他一个拥抱。
虽然廖成此刻又脏又臭,可是周扬一点也不嫌弃。
“小师弟,你看见王花花他们了吗?我们一起来的,一共十个人,是不是也在这里?”
“什么,他们也来了?”周扬吓了一跳,连忙查看所有的奴隶,可惜除了廖成外,其他人一个也没找到。
周扬心急如焚,连忙拉着廖成询问。
这才得知,廖成听从赵非的策略来找自己,却阴差阳错被王花花几人缠上,只好带着大家一起西上,兜兜转转四十多天,才抵达益州
周扬十分无语,三师兄心真大呀,难怪被人贩子盯住。
“廖兄弟,等等,放我出来!”这时,一个奴隶拼命拍打着铁栏。
廖成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小师弟,这个人我认识,他叫徐一刀,你放他出来吧!”
周扬没有任何犹豫,把这个人也放了出来。
那个叫王一刀的奴隶,披头散发,手足并用爬出铁栏,直直朝着周扬走来。
“我听廖兄弟说,你就是他的师弟,姓周名扬,年方十岁?”
周扬一愣,见这人一张脸都遮在乱糟糟的头发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之色,他不由地看向廖成想要询问缘由,却见廖成正抓着禄谷库,逼问其他人的下落。
王一刀又道:“听说你在扬州城一剑砍了薛阳子徒弟的手臂?”
难道是我的粉丝?周扬有些纳闷,于是点点头。
却听王一刀狂笑一声,忽然拿出一柄破破烂烂的刀,指着周扬道:
“有人和我做了个买卖,要我杀了你。”
周扬闻言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此人脑袋应当有问题。
他往后跳了一下,退到楚馨宁身后,悄声道:
“师姐,揍他!”
楚馨宁当即拔剑而起,三招两式,就将王一刀缴了械,旁边的护卫连忙过来将他重新关到笼子里。
王一刀拼命挣扎大喊:“我不服,我饿了三天……”
廖成吓了一跳,连忙奔过来,解释道:“小师弟,对不起,王一刀是我在京兆府认识的,我见他刀法不错,为人豪爽,又刚好要去益州,便与之结伴同行,没想到……他……他竟然……我”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此时这十五岁的少年情绪崩溃不能自已,声音几欲哽咽,双肩微微颤抖,一双红透的眼睛看着周扬,极力想要表达些什么,却堵在心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扬自然明白他的感受,千里迢迢带着一帮萝卜头来找自己,却被人欺骗卖做奴隶,萝卜头也不知下落,半路结识的刀客以为是意气相投的知己,却没料到是别人派来的杀手。
三师兄此刻一定觉得人间不值得吧。
默默吐槽了句,周扬连忙揽住他肩头,重重一拍:
“三师兄,你我兄弟,你胡说什么对不起?好了,你赶紧振作起来,王花花他们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师弟我的伤还没好,难道你指望大师姐一个人?”
“哼,你既然来了,休想偷懒!”
廖成内心正急于以功补过,立刻拍着胸脯道:“小师弟你尽管说,接下来怎么做?”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楚馨宁,恭声道:“大师姐,你有什么吩咐交代师弟做的?”
楚馨宁安慰似地点点头,问道:“你将情形再详细说一遍。”
原来,廖成等人跟着张婉的商队之后,经由六安-南阳-商洛,最后抵达京兆府,并在京兆府结识了王一刀,于是结伴同行,三日前就来到了益州。可是,张婉欺骗了他们,将他们灌药后,卖给了胡商。
说到这里廖成咬牙切齿地道:“小师弟,都怪我听信张婉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大家,我也要找到张婉,我要杀了她!”
“三师兄,你先别激动,你说张婉来益州是为了做生意对吧,那她现在应该还在益州,只要我们找到她,应该就能找到其他人。”
周扬当机立断,返回益州总舵,发动一切关系和力量,寻找张婉和王花花等人。
过程煎熬而曲折。但幸亏明教是益州一霸,当天就找到了正要出城的张婉等人,接着询问出了其余人的去向。
三日后,周扬找回了刘大、张力、郭江、李大牛、李小牛、赵三。
没有王花花、吴二和郑多寿,买走他们的胡商,仿佛失踪了一般。
周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特别自信,总觉得拥有前人的智慧,自己能够掌控着一切。
但是现在,他感觉十分挫败。
他想起了王花花叽叽喳喳叫自己老大,想起了瘸腿的吴二一把扔掉扫帚欢呼自己的归来,想起了那个不声不响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萝卜头郑多寿。
他们本是乞丐,好不容易摆脱饥饿,却因为自己远赴千里,少年之身,卖做奴隶。
周扬几乎无法想象,王花花、吴二和郑多寿将会承受怎样的悲惨命运。
他面无表情地走向跪在院中的张婉等人。
“是小姐,是她,是她要我们下药的!”冯伯当场指认了自己的主子张婉。
张婉面色惨白,弱柳般的身躯颤栗不安,嗫嚅道:“冯伯,是你说贩卖他们可以赚……”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冯伯就尖厉地叫道:“我只是个下人,一切都是你指使的,没有你这个主子指使我又怎么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他说着,跪趴着匍匐到周扬脚前,磕头道:“公子,是老朽猪油蒙了心,听信了这毒妇的话,才做出如此之事,求公子饶我一命!”
“分明是你,分明是你,是你要我这么做的……”张婉犹自争辩着。
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难处,可是,这不是你们害人的理由。
“这些人要是死了,有人追究吗?”周扬问护卫们。
“有我们出手,当然不会。”护卫们很自傲,明教势力在益州足可以耀武扬威,悄悄杀掉几个该死之人,官府不会追究。
“那都杀了吧。”
“别,别杀我!是冯伯,是冯伯他把那个瘸腿的小子打死了!”旁边的护卫面无人色,瘫软在地,拼命地倾诉他知道的秘密。
“王花花呢?”
“那个丫头,她,她……”护卫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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