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白岩目光幽深,仍是没什么反应。
傅长安撸了下袖子,正大光明的翻找起来,比刚才私拆信件还猖狂。
符白岩也不说她,由着她胡闹。
听到如此震惊的消息,符白岩的表情也没怎么变,只是略有些意外,似乎还有些好笑,却也只是抿了唇,弯了弯嘴角。这一笑也不知是笑镇国公卖国这件事还是笑傅长安案子还没查就已经交了底。
傅长安等了半天也没见符白岩说什么,但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就这么走了,显得她太怂。想了下,从腰间抽出刻了官印的六芒星佩,往桌上重重一放,下巴一抬,“官府查案!”
该翻的不该翻的,都被她翻了个遍。直到她从书架的暗格里抱出一个锦盒,她也不是全无顾忌,抱到符白岩眼前,问,“能打开吗?”
国公爷的书房左不过都是些公文卷宗,要么就是名家大作,至交好友的手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符白岩停了写字的笔,居高临下的看她,眸中藏了笑意。
也不知怎么回事,没留神,二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傅长安倔强的尴尬着,底气不足道:“你不用这么故意晾着我,没错,我就是来调查你爹的。教坊司有赵王写给镇国公的亲笔信,足以证明镇国公通敌卖国!”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靠墙角的书架后一阵衣料的摩擦声,傅长安狼狈现身,怀里抱着一叠信件,其中一封还抽出了信纸。
符白岩眼角微微一掀,面沉如水,多了二十年的记忆与城府,只消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符白岩下巴一点。
傅东康走到最近的书架前,状似认真实则随意的抽了一本,赶紧闪人。人都跑出去一大截了,又很贴心的转回身,关了门。
符白岩偏头看向房门。
不一会,房门被推开,傅东康一眼看到他,原本还有些跳脱的样子立刻就矜持了,缓缓施礼,“二叔。”
国公爷的书房修的极大,几排大书架,每一层都摆满了书,一眼望去也不显拥挤。符白岩站在其中一个书架前,手里捏着一卷竹简,看了会,慢悠悠的放回去,又踱步到书架的另一头,抽了一卷,展开,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一会竹简,一会布帛,一会纸书,似乎总也找不着合心意的书。
符白岩的目光轻轻落落的望向奔回的傅东康,直到被雕花木门隔开了视线。他默默走到书案前,研了磨,提笔写字,铁画银钩,白衣缱绻,勾勒出一副叫人赏心悦目的画卷。
傅长安抓抓脸又挠挠头,原地尴尬。
是不是通敌卖国的信件,几行就能看明白,一封扫完,又拆一封。最后索性拖了张椅子坐在书案的桌角边,手肘杵在案上,挡住半张脸,厚着脸皮看。
符白岩也不说话,继续写字。
傅长安又站了会,突然叹口气,就跟想明白什么似的,干脆展开信件大大方方看了起来。
符白岩,“有事?”
傅东康多精的一个人啊,眼珠子一扫,没瞧见姑姑,表情没变,恭恭敬敬,“回二叔,我来找书。”
符白岩眉眼温和,默许了。
傅长安被他看得不自在,背对他。心里其实大大松了口气,看他如此淡定坦荡肯定是有所耳闻也有了对策,这事全看国公父子如何处理了,到她这儿就算了结了,回去就复命。没卖国就是没卖国,真要不行,她请命潜入赵国,抓了赵王问清楚。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拨弄锦盒原本是没用什么心的,后来发现是个机关盒,怎么都打不开,不知不自觉就上了心,也对自己的笨脑子生了气。越来越认真,也越来越焦躁,嘴里嘀咕:“一剑劈了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肩背后伸了出来,傅长安刚要让开一步,另一只自她腋下也伸了过来,两手捏住锦盒两端,如此傅长安就被他完全的圈在怀里了。
前面是书案,身后是符白岩,傅长安:“……”
“这是前朝名匠周奕亲手做的机关盒,讨巧的玩意,你看,这里有个暗扣,”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按,只听“答”一声侧面的木板下沉,露出里头的机关,统共十八个小格,空了一个,其余十七个都是活动木块,且绘制了图案,错乱的排列在一起。“将这十七个小格排列成规则的图形就可以了。”他应是第一次见这木盒子,没有马上动手,而是静静思考起来。
傅长安想从他怀里出来,可他俯下身来解说的时候太过一本正经,倒显得她矫情了。
傅长安:“哎,你……”
“知道了,”符白岩那神态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傅长安在怀里,只见他手指翻飞,一点思考时间都不用,十七个小格子被他灵活的上推下移左右转动,没多时一个完整的图案拼凑了出来。
傅长安不知不觉被吸引了注意力,大概脑瓜子不好用的对聪明的都有种天然的敬畏,“谁这么无聊,搞这些花里胡哨有用?若真藏了东西,一剑劈了不就完事了。”
符白岩笑声低沉,“富贵闲人的玩意,你要不找出来,我都不知道爹还收藏了这么个机关盒。”
暗锁打开,符白岩重新将盒子交还给傅长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她的时候手心擦过她的手背。胸膛又贴近了些。
傅长安被迫紧挨向书案。心里也清楚这盒子估计也装不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正打算跳上桌子,从上头翻过去走人。
符白岩双臂合拢,又重新将她死死的圈在怀里,然而说话的语气依旧正经的寻不到一丝暧昧不妥,“不看看吗?”
“看!我看!”傅长安不清楚符白岩身上这股该死的压迫感从何而来,以前明明都是她占上风的,现在反被他压制的慌了神,简直奇了怪了。她气势汹汹的挺直背,撞到了符白岩的胸膛,后背又是一缩,片刻后,镇定下来,反将他一瞪,“看完我就走。你爹应是清正光明,没有嫌疑!”
锦盒里,不出所料,一卷卷轴,傅长安拿在手里,一手握住了边,正要打开。
“长安,”符白岩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微凉的唇擦过她的耳尖。
傅长安头皮一炸,正要发作。
“我来了,”这一声很轻,没有温度。
傅长安如坠冰窖,斗转星移,整个场景都变了。
她仍是那个被困在符家后宅,活不好死不了的废人,深陷泥潭,不会求救,不知自救。那个冷漠刻骨的男人,挂着她丈夫的名号却从来对她不闻不问。俩人彼此怨恨,不死不休。
“余下的交给我。”
傅长安陡然惊醒,触电般的奋力挣扎,卷轴掉落在地。
少年气的符白岩似乎在一夕间消失殆尽,傅长安鱼死网破般的挣扎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螳臂当车,他只轻轻一压就将她双手反制于身后,高大的身躯前倾,傅长安被抵在桌案前,整个后背拉出一条纤细优美的弧度。
傅长安眼睛大睁,呼吸深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呼吸不能。上一世经年累月的怨恨,死前刻骨的恨意,原本都已覆灭的强烈情绪在这一刻潮水般的汹涌而来。
符白岩深深的凝视着她,这眼神仿佛来自深渊深处,他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一直拒绝我了。”
“嚯!”房门伴随着一声惊叹,突兀的被撞开。
镇国公夫妇俩个就这么“为老不尊”的差点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二人彼此搀扶,推推搡搡,互相埋怨指责,面上带着诡异的讪笑。
符白岩与傅长安这对前世的怨偶还没从前世的记忆里抽离,突然被打断,一时都忘了反应。
昌平公主没眼看,她就知道孤男寡女长时间关在一间房肯定有事,果不出她所料。她之前怎么就会认为他儿子是个傻的?这不挺上道的吗?不愧是他爹亲生的,跟他爹当年一模一样,外表温文尔雅君子风度,私下里强硬得咧。
镇国公也很懊恼啊,他是听说昌平在这偷看,着急忙慌过来撵她走,老夫妻俩个一个没注意就撞破了门,失策!失策!
二人都准备离开了,忽然镇国公目光一定,没注意叹出声,“嗬!”
符傅二人已回过神,各自分开,弹衣服的弹衣服,理头发的理头发。
镇国公这一声叫,同时又拉回二人视线。只见地上展开一册卷轴,方才挣扎间没注意,滚出去老远,二人只稍稍瞥了一眼上头栩栩如生的图案,神色都不大好了。更不好的是,内里还夹着一件海棠绣面的藕色肚兜。
“哎呀!”这下轮到昌平公主大叫了,她小跑着上前,抢了肚兜就跑。经过国公爷身边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国公爷没脸了,不想解释,也不想收拾,追着昌平公主的脚步也跑了。
谁还不曾年轻过啊!
年轻时的物件,丢了老年皮。
人间悲剧!人间悲剧啊!
傅长安回到教坊司后就病了,准确的说是她告了病假。
至于什么病?
走火入魔(心病)。
练武的时候出了岔子。
小秦的武功差傅长安一大截,总觉得走火入魔是件顶神奇的事。她闲时就去看她,看得傅长安不得不一整天都在打坐,更是心绪烦乱不知如何是好。
傅长安冷静想了两日,有了决断。
收拾包袱,远离大晋。
就在她留书一封,打算一走了之之时,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将朝野上下炸开了花。
符白岩将大长公主给参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位现在可是符叔,大叔办事效率高,该出手时就出手,果断狠辣不留退路。感谢在2020-10-0815:19:19~2020-10-0920: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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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我作甚?我找我姑姑。”门外传来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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