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林老实见到了那个被抓回来的学员。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他身上没有丝毫年轻人的朝气,形容枯槁,眼神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看得人心惊。
更加让人惊惧的是,因为逃跑,他现在是重点受惩罚的对象,每天只要电击室一开,他就会第一个被拖去电击。天天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也就难怪他会如此消沉。
兔死狐悲,看到他这样,纪鑫和陈子鸣本来话都不多,这下更沉默了,三个人中午晚上呆在宿舍能一句话不说。
林老实看到这一幕,心里愈加愤怒。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教官的通知,原主的母亲来看他了。
戒网瘾学校为了让家长放心,是不限制家长来探望孩子的,甚至,家长不放心,可以在学校里陪同孩子呆两天,都没问题。
所以偶尔,林老实也见过一两次家长陪同上课的情况。当然,在上课的时候,教官也好,上课的老师也罢了,都会宣传一个观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年轻一辈为什么沉迷网络,为什么不听父母的话,都是因为这辈子过得太顺利,太舒服了,所以不能理解父母。
这可是说到那些父母的心坎里去了。五六十年代那一辈,是物质条件最贫乏的一辈,他们比较喜欢忆苦思甜,总觉得相比较现在的年轻人太幸福,太不珍惜现在的生活。所以看不惯年轻人的生活态度。
同时,他们那一辈,很多时候都是父母说了算,大家长制,父母说了算。所以他们也继承了父辈的独断专横,觉得当年我当儿子、当女儿时是怎么样的,所以也以此来要求孩子。孩子稍有不听他们的意思,他们就觉得孩子忤逆他们,不孝顺。
正是因为戒网瘾学校这种精神洗脑迎合了家长的心理,所以家长才会对学校如此放心,对自己孩子被挨打、被电击完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棍棒底下出孝子,孩子太不听话了,就该送他到这里来受受教训。
所以跟原主母亲诉苦,恳求她带自己出去是行不通的。相反,他还要装作忏悔、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取信对方。
林老实跟在教官身后,很快就制定好了策略。
他们来到专门的会客室,里面拎着一包东西的林母立即站了起来,欢喜地看着林老实:“阿实,妈来看你了。”
林老实点点头,压下心里的厌恶,喊道:“妈,你坐下说。”
“诶。”林母坐下,邀功般地将自己带来的那一堆东西推到林老实面前,絮絮叨叨,“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烤鸭,还有一些零食,晚上回去要是饿了,你吃点填填肚子……”
林老实乖顺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你下次别买这么多东西了,浪费钱。你们挣钱也不容易,都一把年纪了,注意身体。”
林母听到林老实丝毫没怪他们两口子,还反过来关心他们,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几分。
“没事的,只要你好,我跟你爸爸就放心了。你呀,总算懂事了许多,也不枉我跟你爸花了这么多钱送你到这里。以后你要好好听话,早点戒掉网瘾,早点回家。要是缺什么,跟家里说,知道吗?”
林老实点头,张了张嘴,似乎有点难以开口:“我……”
林母瞧了他这样子,嗔道:“怎么,有话要对妈说?那你就讲啊,跟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说得这么轻松,他真要说了什么不如她的意的话,搞不好就要多在这里呆好几个月。
林老实挠了挠头:“那个,妈,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我有时候烟瘾犯了,有点想抽两根……”
林母还以为是什么,听说是抽烟,顿时笑了:“那我过几天给你带几天。”
反正他们家老头子也抽烟,还说男人嘛,哪有不抽烟的,因而她也不觉得抽烟算什么事。只要儿子好好在这里改正,抽点烟算什么。
林老实连忙摆手:“妈,你就别给我带了,给我点钱吧,学校里的小卖部有卖香烟的。”
体校在郊区,不允许学员出去,这么几百号人,平时多多少少要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就开了一家小卖部。专门卖一些饮料、食品、香烟、卫生用品之类的,价格比外面的超市贵一半,又能小小地创收一笔了。
听说开这个小卖部的就是闫主任家里的亲戚。
林母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操场边的小卖部,既然开了,肯定是让学员买东西的。
林老实在这里面的表现不错,现在态度也很端正,是该给他一点零花钱。于是林母没有多犹豫,打开钱包,掏了五百块给林老实:“妈给你一点零花钱,你要是缺什么,自己去买,不够我下次来,再给你一点。”
林老实接过去,感激地看着林母:“谢谢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以前太不懂事,不明白你跟爸的苦心,伤了你们二老的心,在这里我跟你和爸爸说对不起。你回头转告爸,我会在这里好好学习一年,以后出来找个正经事做,再也不碰电脑了。”
自从儿子迷上电脑,他们两口子极力反对之后,一家三口哪次说话不是夹枪带棍,说不了两句就吵起来,哪有这样平和坐下来聊天的时候。
今天竟然听到了儿子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林母激动得落泪,再次觉得这笔钱没有白花,她欣慰地看着林老实:“你能理解我和你爸的苦心就好。我们就你一个儿子,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害你!”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行伤害之事,就是这些独断专横,自以为是,不配为人父母最爱做的事。还说不是伤害!林老实这一瞬间真想把她拽到电击室挨挨电击,看她还说得出这么话不。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出去,还要靠这个女人。
放在桌下的左手用力攥紧,林老实从桌上抽了一张纸,递给林母,温柔地劝道:“妈,别哭了,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是我的错,你别哭,我改正,我以后一定听你们的,明年出来后,好好报答你们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
林母欣慰地看着他:“我们家阿实长大了,妈开心,妈高兴啊!”
呵呵,林老实攥紧了手里的几张纸币,说了一堆好话。他知道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最喜欢听什么,投其所好不要太简单。
林母是笑着走出会客室的,边走还边说:“过一阵我再来看你,你在里面好好听各位老师的,他们不会害你。”
林老实点头应是,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那个男人,那天逃走的那个男人。
他也被教官带了过来,但还没走进会客室,他就跪了下来,抱住一对中年男女的腿,撕心裂肺地哭泣道:“爸,妈,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带我出去,带我离开这里,我以后什么都听你们,求求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中年女子面上有几分不忍,但还是完没想过要放儿子出去,她摸了摸男人的头说:“小刚,你听妈的,好好在这里改正,等改好了,我跟你爸就来接你回去!”
中年男人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抬起皮鞋狠狠踢了男人一脚,怒吼道:“你还打晕老子逃跑,好啊,你长能耐了。李老师,这小子就交给你们了,给我重重地打,不让他长长记性,他不知道好歹。老师管教他,天经地义,打死我都不会吱一声!”
这是何等的虎爸,不,这种人都不会称之为父亲。
男人听到这句话,绝望了,他扬起黑睃睃的目光,仰头看着这个名为他父亲,却带给他最多伤害的人:“你真的想我死?”
“你这不成器的东西,把我们老于家的脸都丢光了,你要改不了,就死在这里吧,别回来让人知道我有个变态儿子!”中年男人怒火中烧,恶语相向。
可这个年轻人又做错了什么呢?林老实听别人悄声议论,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个同性恋,喜欢的是同性,不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相亲娶妻生子而已。
他何错之有?就因为这个在父辈看来大不容的理由,被送到了这里,经受这种折磨。
年轻男人显然对父母也绝望了,他的眼泪都干了,垂下了头,松开了抱住女人的手,一身颓丧。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认命的时候,忽地,他扑了过去,抱着了中年男人的腿,掀开了对方的裤脚,张嘴就咬了下去,面色狰狞。
“啊……你这个不孝子,快松开,松开,想咬死老子啊……”中年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旁边的教官见了,赶紧过去要抓走叫小刚的年轻人,但怎么拽都拽不动,小刚就像不要命了一样,死死咬住他的父亲。
最后还是教官捏着他的下巴用蛮力将他的嘴掰开了。
但小刚这会儿看起来格外恐怖,他的嘴巴上都是红通通的血,那血从嘴巴流到了衣服上,浑身都染红了。但他似乎不惧,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让你尝尝我的痛……”
再看中年男人的小腿,上面一块肉都被咬得快掉下来了,吊在那里,要掉不掉的,格外吓人。
林母第一个受不住,捂住脸,后怕地说:“这……这小子也太不孝了吧,那可是他的父亲。他父亲花这么多钱送他进来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他好吗?他竟然这么对他爸,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老实仿佛听到了一个绝望的灵魂在哭泣。到底是得有多绝望才能做出这种血腥又疯狂的行动,他忍不住看了小刚一眼,心底的愤怒几乎快要将他焚烧了。
他怕再多看小刚一眼,所有的隐忍都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大声质问这些所谓的为人父母者,他们把孩子当什么?他们的私有财产?养的阿猫阿狗?
握紧拳头,林老实收回了目光,推着林母出门:“等他做了父母,他会明白父母的苦心。这天下谁都可能会害咱们,但辛辛苦苦把咱们养育长大的父母不会害咱们。”
心有戚戚焉的林母听到这番话,似乎找到了安慰,欣慰地说:“阿实,还是你好,你能想明白这一点真是再好不过了。妈为你骄傲。”
说罢,她翻出钱包,打开,将里面剩下的三百多块纸币一起掏了出来,递给林老实:“阿实,你最近都瘦了,食堂里的饭吃不饱,就自己买点吃的,别苛待了自己。好好学习,有需要给我和你爸打电话,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妈你就放心吧,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香,教官们、老师们也对我很好,我学到了很多大道理。你就别为我操心了,快回去吧。”林老实一副替父母着想的模样。
林母放心了,拎着包,高兴地走了。
看着她欢快的步伐,林老实眼底闪过一抹很沉很沉的恨意。相比较传销组织里面那些吃人血馒头的,他都没这么恨。
这些败类,根本就不配为父母。
“你妈倒是对你挺好的的。”宋教官在一旁感叹地说。
林老实知道,在见他之前,林母已经先见过所谓的老师和教官了,知道他进来这大半个月的表现,所以才会这么痛快地给他钱。
有钱就好办事了。林老实扬了扬手里这三百多块,笑着对宋教官说:“走,走,教官咱们去小卖部抽支烟。”
去了小卖部,林老实花一百块买了包烟,丢给宋教官,自己却只要了一盒口香糖,在嘴里嚼。
宋教官接过他的孝敬,丢进口袋里,嘴上却客套推辞了一番:“这怎么好,你不抽还买给我。”
虚伪!林老实笑着说:“这不是感谢宋教官对我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吗?一包烟而已,宋教官太客气了,等我结业出去了,说好还要请你吃大餐的,宋教官可一定要赏光啊。”
宋教官还以为上次他只是说说,不过掂了掂口袋里这包好烟,他有些相信林老实的话了。
这个小子蛮上道的,不像那些蠢笨的。拍了拍林老实的肩,宋教官笑着冠冕堂皇地说:“你小子太客气了,好好学习,早点改正错误,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谁要你请客啊!”
他口袋里没那包烟这句话还有点说服力。
林老实特别实诚地说:“学习改正错误是为我自己,我当然要好好干。不过这也不妨碍我感谢宋教官的帮忙,这是两码子事。”
“你小子倒是个懂事的。”宋教官被林老实奉承得心花怒放。
不过这一幕被好几个学员看见了,一传十,很快就传到了纪鑫和陈子鸣的耳朵里。
等他回去后,纪鑫年纪小,还憋不住话,狠狠地瞪了林老实一眼,整晚都没跟他说话,似乎嫌他是个奸细,向教官靠拢了。
陈子鸣虽然因为年纪要大一些,城府深一点,没有明面上给林老实脸色,但却更不跟他来往了。训练、上课、吃饭都不叫他,两人明晃晃地在宿舍孤立林老实。
林老实也不介意,别人怎么误会他都无所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他一定要尽快从这里出去。
过了两天,林老实听说了对小刚的处罚。哪怕把他父亲咬得伤得不轻,他也没被放出去,反而更是因此定了他的罪,说他太桀骜不驯,目无尊长,不过教官和老师们也有点怕他,所以直接把他关进了小黑屋,想以此磨掉他的锐气。
林老实知道后,想起自己被关在里面两天的遭遇,非常同情小刚,更恨自己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吃苦。
因为小刚这件事,更加坚定了林老实迫切想出去的决心。
慢慢取得教官、老师以及原主父母的信任,再从宋教官身上下手离开这里,太慢了。
为了能早点出去,林老实决定赌一把!
这天晚上回去后,林老实就第一个去洗澡,他放了冷水,任凭冷水冲刷过他的身体,刚出了一身的汗,冲冷水澡对身体非常不好,因为阻碍了汗液排出,湿热只能积聚在体内,容易生病。
这样做了四天,到第五天早上,林老实终于感冒了,头晕眼花,口干舌燥,鼻涕不止,还时不时地咳嗽,很严重,只能呆在宿舍休息。
体校里校医给他开了药,打了针,但治了两天还是不见好。
因为林老实进来后,除了第一天反抗过以外,很快就认命了,态度一直很端正,说是模范学员也不为过,大家到时没怀疑他是故意把自己弄感冒的。
因为林老实很容易就家里联系上了。
他沙哑着嗓子,边打电话边剧烈咳嗽:“妈,嗯,我……咳咳咳,我想你和爸爸了。也没什么,就是……咳咳咳,感冒了,有点难受,就特别想你和爸爸……小时候,我每次感冒都是你背着我去医院,我怕打针,你总鼓励我,说乖乖打了针,出去就给我买米花糖吃……”
他的这番话,勾起了林母心底的慈母之心。她想起了儿子小时候可爱、心意依赖他们的那段幸福时光,加上现在儿子进去之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正在积极改正,她就更不忍心了。
于是,当天下午,林母就拎着保温盒过来看林老实了。
纪鑫和陈子鸣去上课了,宿舍里就林老实一个月。林母被带过去的时候,隔着门就听到儿子不停咳嗽的声音,听那样子,活似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林母心疼极了,推开门,看到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精神状态很不好的林老实,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孩子,一个感冒怎么这么严重啊……”
当然严重了,他每天都会接一桶水放在厕所,等陈子鸣和纪鑫去上课后,再用冷水泡泡,如此反复,怎么可能好。
“咳咳咳,妈,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就一个小感冒而已,过几天就好,你别担心。”林老实按住胸口,安慰她。
林母听了,嗔了他一眼:“还小感冒,都好几天了还没好。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药吃了吗?”
林老实指着床边的空药盒:“吃了,一日三顿按时吃,你就放心吧,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林母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了一点清淡的粥过来,你吃点。”
林老实坐了起来,开心地说:“也好,这几天嘴里没味道,什么都不想吃,就想以前你给我熬的蔬菜粥,放一点点盐,清淡可口。”
“你要喜欢,妈明天再给你带粥过来。”林母又听儿子提起过去那些开心的往事,很是欣慰。她就知道她的儿子还是孝顺的,只是被网络给迷惑住了。
林老实捧着碗喝完了粥,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说:“不用了,体校离家里不近,一来一回要两个多小时呢,你太辛苦了。妈,你就别担心我了,老师他们会照顾好我。”
他越这样说,林母就越心疼他。
“咱们家阿实终于长大了,能体会我和你爸的苦心了,妈妈很开心,只要你能快点好起来,辛苦两个小时算什么。”林母一腔慈爱。
但因为有原主的记忆,有体校内众多学员的悲痛遭遇,林老实听了后无动于衷。因为他清楚,林母现在对他的好,都是建立在他“顺从”、“听话”上的。
一旦他暴露出心里真实的想法,他们就会如小刚的父母那样对他。她这所谓的慈母心都是有条件的。
他垂下眼睑,打了个哈欠,敷衍林母:“我只是不想妈太辛苦了。”
“只要你能好,妈一点都不辛苦。”林母高兴地说,“阿实,你身体不舒服,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林老实也不想继续跟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顺从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说:“妈,你待会儿早点回去,不然晚了回家不安。”
瞧儿子病成这样,都还这么关心她,林母开心极了。
回去后,她在林父面前说了一堆林老实的好话,无外乎都是他们家阿实懂事了,听话了,理解父母的苦心了云云。
次日下午,林母又去看林老实。
林老实还是躺在宿舍的床上,不断地咳嗽,病情一点也没见好转。林母有些担心,不禁埋怨:“这医生怎么回事,都好几天了还治不好一个感冒!”
“没事的,妈,说不定明天我就好了。”林老实劝她。
林母看着他似乎又瘦了一圈的脸,有些犹豫:“要不咱们跟学校请几天假,让你回家养好了病再来?”
终于等到他要的答案,林老实欣喜若狂。
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竭力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因为林母目前还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而已,并没有强烈地要带他回去的心思。他如果表现得太高兴,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克制住心中的喜悦,林老实咳了一声说:“不就一个感冒,哪用回去养病啊,妈,你就别担心了,过几天就好了。再说,这一年我可是给了学费和生活费的,回去学费也退不了,多浪费,就让我在这儿好好进步吧,我怕回去看到电脑我又会心痒痒的,这样一来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林母瞧他这样说,暂时熄了让他回家的心思,只说:“那你好好养病,我会尽量每天都来看你。”
可林老实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感冒折腾了七八天都不见好,而且病还越来越严重,整宿整宿地咳嗽。
林母瞧了,越来越不忍心,又提了两次要把林老实接回去的想法,但都被林老实给拒绝了。
她回去后跟林父商量:“他爸,你说阿实病了这么久都不好,会不会有其他毛病啊?咱们就阿实一个孩子,以后老了都还得靠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怎么办啊?”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林父。是啊,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送他去戒网瘾体校是为了戒掉他的网瘾,可不是想把他的身体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于是这次连林父也松了口:“我明天跟你去学校把阿实带回来,送去人民医院治病,等病好了再把他送回学校。”
“嗯。”林母欢喜地应了。
第二天两口子就去学校找到闫主任说明了来意,话语之中对学校非常满意,说孩子这一个多月在学校的改变非常大之类的。
反正钱已经收了,又不可能退,家长要接生病的孩子出去治疗那就接呗,对学校又没什么影响。
闫主任批了请假单。
林父林母在教官的陪同下,去宿舍接林老实。
纪鑫和陈子鸣还有附近宿舍的学员知道林老实要离开学校了,哪怕只是出去治病,过几天还要回来的,也都羡慕不已,巴巴地望着林老实被搀扶了出去。
直到出了这个魔窟,上了出租车,林老实心里都有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他这么容易就离开了戒网瘾体校?
林父林母先把林老实带去了人民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他这是重感冒,再不送来就要拖成肺炎了,让林母庆幸不已。
医生给林老实开了药,又让他在医院打点滴。
折腾到下午,一家三口才回家,睡到原主的床上,林老实稍稍安心。但还不敢完放心。
因为林父林母过几天还要把他送回去的,这所谓的自由实在是太短暂了,而且也是有条件的,林母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只有在她去做饭或者搞卫生的时候,林老实才有片刻的喘息功夫。
林老实不知道他们是在防着他,还是真的关心他。不管哪一样,他都准备按兵不动,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因为身体不好,跑路也是拖累。
回家后,打点滴吃药,加上林老实不再用冷水泡澡,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三天后,他除了还有些咳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于是林老实说:“妈,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回学校吧!”
看到儿子这么乖,身体又没完康复。林母犹豫了一下说:“你再养两天,免得病没好,回去又复发了,这样我和你爸又要担心了。”
林老实从善如流:“嗯,好,我都听妈的。”
“哎,你要一直这么听话该多好。”林母感叹道。
林老实笑了笑:“那不是以前不懂事吗?生病了才知道,谁对我最好,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妈,这几天照顾我,你辛苦了。”
“嘴贫。”林母被哄得眉开眼笑,对林老实的戒心更低了。
到了下午,林父打电话回家说要送一趟货去郊县,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让母子俩别等他回来吃饭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林老实知道,逃跑最合适的机会来了。
林父去了郊县,只有林母一个人在家,他将林母支出去,就能悄悄逃走。
但他的身份证、银行卡都还在林父林母手中,没了这些证件和钱,他就是跑出去也很难生存。
所以他不光要走,还要带上足够的资本走,让自己在外面不至于走投无路。更重要的是,他接下来的计划也少不了钱。
在心里思忖了几秒,林老实心里便有了决断。他从房间里出来对林母说:“妈,我想吃你做的鱼头豆腐汤。”
在这种小事上,林母很好说话:“好,待会儿我就去买鱼头和豆腐。”
“谢谢妈,你对我真好。”林老实开心地说,“要不我陪你一块儿去买菜吧。”
林母本来还不大放心林老实一个人在家的,不过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儿子现在变得这么懂事,肯定不会跑,而且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钱都被他们收起来了,他也跑不到哪儿去。
“不用了,外面太阳大,你感冒才好,回头出了一身的汗,再吹风,说不定又要感冒了,好好在家等我。”林母拿着钱包和钥匙独自出门了。
她一走,林老实马上打开了储物箱,拿上锤子跑到林父林母的房间,对准他们衣柜里那个小抽屉就砸去。
林父林母比较保守,没买保险箱,家里的贵重物品都放在这个柜子里,钥匙由他们老两口保管。林老实不知道他们把钥匙放到哪儿去了,也没那么多功夫和耐心去找。
因为林母去菜市场买菜,顶多半个小时就会回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反正衣柜是木头做的,用暴力打开并不难。
用力砸了七八下,柜子终于被他砸开了一条缝,林老实沿着这条缝又砸了几下,箱子裂开一个洞,他赶紧伸手进去把里面的东西都摸了出来。
房产证,身份证,银行卡,存折,还有几千块的现金在这里面。
林老实选了选,把自己的银行卡身份证和所有的现金一股脑儿地装进包里,犹豫了一下,他把林父林母的银行卡也给拿走了,因为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将他银行卡里的钱转走,让里面只剩一张空卡。
做完这一切,林老实才花了不到十分钟。
虽然时间还早,但唯恐林母回来发现他,林老实连衣服都没带一身,就拿着小包匆匆跑了出去。
下楼时碰到邻居家的婶子,她不解地问:“阿实,你跑这么快去哪儿呢?”
林老实说:“我妈去买菜,忘了带钱包,我给她送钱包过去,免得她等急了。”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婶子感叹了一句,又自言自语,“这个戒网瘾体校这么有效?阿实这孩子去了才一个多月出来就这么听话体贴父母了……”
林老实骗过邻居,一口气跑到路边,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道:“去汽车站。”
但出租车才开了不到十分钟,他又叫对方停了下来:“师傅,麻烦你停一下,我还有点事,你等我一下,计时不用停。”
停在路边也有钱挣,出租车师傅很高兴地答应了。
林老实大步跑进路边的一家自动取款机前,将手里的银行卡插了进去,先查看原主卡里的余额,果然,他银行卡里的钱大部分都被转走了,三张卡只有那张不怎么用的旧卡里有一万多块。
为防万一,林老实把钱部取了出来。
接着他又把林父林母的银行分别插.进了自动取款机。林父林母保守,密码也就那几个数字,林老实试了两次就试出来了,是他的生日。
林父林母总共有四张银行卡,其中两张上有钱,活期分别为七万和六万,估计是从他卡上转过去的,还没来得及存成定期,这倒是便宜了他。
林老实先取了四万块的现金,然后将剩下的九万转进了他的银行卡里。
没有他的身份证,又记不住银行卡号,以后林父林母就是想去银行挂失,冻结他的银行卡也不一定能办到。
不过,他们就是去冻结,林老实也不怕,因为他身上现在有六万多的现金,省着点,可以撑好一阵子了。
取了钱,林老实立即拎着包,回到出租车上,吩咐司机去汽车站。现在汽车站还没有实行实名登记,买票坐车不用身份证,来往的人鱼龙混杂,目的也非常分散。
他从汽车站走,回头林父林母就是知道他跑了,除非去报警,调查监控,不然也不会知道他是从汽车站走的。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查不到他的行踪,汽车会经过许多偏僻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他可以半路下车,多换几次车。
这样便是戒网瘾体校和林父林母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他!林老实扬了扬手里的汽车票,看着汽车发动,离开了这个破地方,心也跟着开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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