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 / 1)

宫门落锁,任谁不得入内,温明凯非常笃定,皇子也不行!

可那,不包括若离,若离要入宫,值班侍卫、宦官,谁敢不层层禀报进去。

温明凯精明,却只考虑他今日是臣,未考虑他明日是君,宫内侍卫、宦官,却对这一点,拿捏的死死的。

今日通禀一声,大不了挨一顿训,今日不通禀,等他登基,再拿我们脑袋当萝卜削,不疼吗?

消息传到内宫,高公公入内禀报之时,慕华孤在玉妃宫中,刚刚发挥完第四粒回还丹的功力,正大汗淋漓,半躺在榻上吃茶。

好悬!若早片刻,打扰了慕华孤好事,盛怒之下,杀人也未可知,若离,少不了也要挨一顿训斥。

好在,高公公对皇帝的节奏,把握比自己的呼吸还准,什么时候通禀,皇上最高兴,他拿捏的死死的。

“皇上,大千岁请见!”

“嗯?”慕华孤十分诧异:“有何军国大事,非得这么晚请见?”

“奴才不知道,奴才也不敢问,大千岁请见,不敢不通禀,皇上要是累了,奴才就回了大千岁。”

不愧是宦官头子,谁都不得罪。

“儿子见父亲,有什么晚不晚的,让他进来吧,朕去西偏殿见他。”慕华孤心情不错。

高公公回头,吐了吐舌头,摸了摸胸口,怀中,是若离昨日刚赏的五百两银票。

若离混到今日,不全靠裙带关系!

“父皇,搜拿文锦,是您的旨意?”

若离要下跪行礼,慕华孤挥手止住,冷笑一声:“若非朕下旨,温明凯敢矫诏?他活够了?“

“父皇为何要抓文锦?”时间紧,任务急,若离来不及层层铺垫。

慕华孤脸色阴沉下来:“朕还要问你,他如何出的城?你是如何看管他的?”

若离心中一沉,这么大的破绽,自己竟没考虑到,真是该死!

“这个,是儿臣的疏忽,儿臣回去,一定严加整训,严防此事再次发生,其实,儿臣困死文锦的心,跟父皇是一样的。”

承认错误,承认差距,设定目标,规划路径。

做计划,古今一样的,中心思想一个,爹,我是你儿子,亲生的,没有外心!

慕华孤脸色逐渐霁和,若离察言观色,又道:“不知父皇拿到文锦之后,如何处置?”

好吧,你跳过我的问题,我也跳过你的问题,既然不生气了,咱就讲讲道理。

“当然是交付有司,严加问罪!”

“可是父皇,文锦并非宴国人,并不适合宴国的法律。”

“那他就可以随意杀人?而且是朕身边之人!”

“父皇,您知道紫真怎么炼丹的吗?盗取新生婴儿,采元气炼丹,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如此十恶不赦之人,难道不该杀?”

若离断定,温明凯必定不会告诉父皇此事,这,是温明凯的破绽!父皇再喜欢紫真的丹药,也不敢背一个暴君的名声,这一点,若离拿捏的死死的。

混到皇帝这个级别,名声,有时候比性命重要!

这是他今晚,敢来见父亲的底气!

“那也轮不到他朔国人来管,我宴国没有朝廷?朝廷没有衙门?”慕华孤理屈,用上了温明凯的理论——玩儿赖!

“父皇,理当然是这么个理,可文锦行侠仗义,我们再杀文锦,天下人如何看咱们?儿臣的名声不要紧,可父皇一世英名,唉!”

若离顿住,留下足够的意境,让父皇细品。

许久,又徐徐开导父亲:“父皇,文锦来广固,的确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杀吧,他是落难之人,让天下耻笑,更上了征宪的当,留呢,他毕竟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日一飞冲天,因此,儿臣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若离不着急回答,端茶递到父亲手上,晓之以理之前,先动之以情,说服,这是高水平:“将他困在芳菲馆,让他烂在那里。”

慕华孤忘了吃茶,怔怔地看着若离,有这么好的事,朕要是不当皇帝,也想去试试。

许久,才问道:“他非池中之物,芳菲馆又岂能困住?”

慕华孤,并不糊涂。

“儿臣,还是有些把握的,目前来看,至少两名女子,对他颇有情思,他在芳菲馆的花销,儿臣让展风飞实报实销,就是要让他,酥在青楼里。”

奉旨逛青楼,还是公费的,慕华孤有点气恼,饮了一口茶,缓缓起身,在塌前踱了两步,方徐徐道:“朕的名声要紧,你的名声也是极要紧的,文锦毕竟是你朋友,是你大礼接来广固的,朕若关他、杀他,你的名声如何摆?天下,又如何看我们父子两人?只有一条,他再不能出城,否则,朕绝不容他。”

这,等于赦了文锦!

说到底,慕华孤是若离父亲,亲生的!

血脉传承,是排外的。

若离松了一口气,父皇,毕竟是爱我的,声音有点哽咽,涕泣道:“父皇,那,温丞相那里?”

“温明凯,你还是要给一点面子,毕竟,治理国家,还是少不了他的!”

“儿臣明白,儿臣遵旨!”

若离跪下,叩头,

起身,已是泪流满面。

馆外剑拔弩张,两军对峙,文锦却洗洗,就睡了。

操心无用,无需操心,若离必定全力以赴救自己,原因很简单,自己,是他请来广固的,若在广固被杀,若离必将闻名天下。

这个名声,他是不会要的,他的心气儿,比谁都高,原因也很简单,他的起跑线,比谁都靠前,他不仅想做皇帝,跟三皇子一样,还想做天地豪杰,征讨中原,青史留名!

若留一个父子联手,诱杀落难将军的名声,有点臭!

再说,如果若离都救不了自己,那自己,可能真的该死!

这一晚,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床边无人,四周寂静,晨曦映着窗纸,朦朦胧胧的。文锦吃了一惊,忙翻身坐起,难道,人都被带走啦?

推开房门,不由笑了,芳菲馆虽是青楼,一样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伙房,飘着饭香。

盈盈双手叉腰,站在人字形楼梯的平台上,气势如虹地指挥打扫,只是,声音轻的,像入室盗窃一样。

听见楼梯响,盈盈瞬间扭头回望,脸上,温柔幸福,浅浅的微笑。

旁边,另一扇房门闻声而开,丝丝,款款走出,来到文锦的房前:“公子早,奴家扶公子下楼,吃饭。”

语气如歌,吹气如兰,清晨的女子,如朝露一样清新,男人的一天,邂逅女子,才算正式开始。

丝丝挽着文锦右臂,像娘子挽着郎君,迈着猫一样的步伐,缓缓向楼下走去,胸口,贴着文锦胳膊。

文锦试着加速、减速,急停、急起;丝丝,如系了安全带,始终伴在他身侧,仿佛练过冲虚步伐。

来到平台,盈盈,眼神慌乱、无措、怯!

侧身,要让路给她二人,文锦伸出左臂,轻搂她腰身,慢慢走下楼梯,笑道:“一起吃饭,侯平,过来,一起。”

盈盈慌乱无比,心中如有小鹿撞过,粉黛未施的脸上,红晕阵阵,大堂的小厮万分奇怪,盈盈姐,也会脸红?

侯平擦着桌子,正在感慨,为什么有的人,处处是巅峰,有的人,他娘的,就是一根烧火棍!

听文锦叫,忙把已经透亮的桌子,又擦了一遍,笑道:“我让他们把饭摆出来。”

“昨晚,让大家受惊了,文锦在此赔罪。”饭罢,文锦双手抱拳,团团一揖。

“嗨,女人有什么见识,都躲进房间了,我,还算有点眼水,公子在房中安睡,我就知道肯定没事,跑到门口瞧了一夜热闹。“

侯平剔着牙,得意洋洋,那是!此乃人生难得的一次壮举,不吹白不吹,平日,别说见左丞相,见大千岁,就是展风飞偶尔来一次,自己都不敢正眼瞧一瞧,这么说来,老子也算开了一次朝会。

文锦看着侯平稀疏的牙齿,宽大的齿缝,不禁诧异,这牙,还用剔?

“嗨!”

侯平突然猛拍桌子,桌逢里的芝麻,被震出几粒,顺手,塞嘴里吃了。

芝麻,不会塞牙!

“展护卫哪像个朝廷大臣,就是一个泼皮,大千岁走后,左宗若便要硬闯,展护卫狞笑一声,娘的,笑得瘆人!把衣服一脱,光着膀子,大吼一声:‘想进芳菲馆,除非大千岁下令,否则,踩着老子尸体过去!’”

众人不禁神往,想象展风飞光膀子的模样。

“左宗若被震住了,展护卫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刀伤,他却一扭头,笑着对我说:侯平,他娘的,给老子上一桌酒菜。”

侯平假装咳嗽,顿了一下,轮到自己的戏份,得让众人细品。

“你,不是吓得尿了裤子?”

瑕疵,往往最吸引人,丝丝看着侯平稀疏错落的门牙,觉得恶心,却偏偏挪不开眼,赶紧嘲笑一句,趁机,眼睛回到文锦脸上。

“胡说,那是激动!你不懂!”侯平高声辩解,唾沫四溅。

盈盈,皱了皱眉,

丝丝,抬起衣袖,擦脸。

“展护卫就着酒菜,对左宗若狞笑道,看见了吗?这道疤,他指着左臂上一道疤痕,炫耀道,当年随大千岁,千里堵截文锦将军,文锦在大千岁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大千岁坠马,我,亲自抢回来的,大千岁与文锦将军,惺惺相惜,互相放了对方一马,那是何等峥嵘的岁月,你们,当时在干嘛?”

侯平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展护卫说完,吞下一大碗酒,叹了口气又说,这道疤,算文锦将军送的,还有这道,来,你走近点,仔细瞧。”

侯平自己都笑了:“左宗若真听话,竟真的走到展护卫身旁,坐下仔细瞧,咱,多机灵,赶紧给左护卫也倒了一碗酒,他二人竟对饮起来,左丞相气的,脸色铁青,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杀了展护卫吧?”

文锦也笑了,展风飞,看来并不是软蛋,还算有勇有谋。敢在丞相跟前耍青皮,不是纨绔子弟,还真没这胆,便问道:“后来呢?”

“后来,”

侯平扑哧一声,空中,唾沫一片。

盈盈,往文锦身边靠了靠。

丝丝,口中干呕一声。

“等刀疤数完,大千岁就回来了,大千岁,那真是大千岁,那派头,跟皇上一样,左丞相见大千岁回来,什么都明白了,赶紧跪下请罪,说自己孟浪了。

大千岁真是仁慈,竟一把扶起左丞相,还叫他老师,说都是为了朝廷,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老师,大家握手言欢。

展护卫见大千岁回来,也不骄傲了,衣服一穿,老老实实跑到大千岁面前,叩头缴旨,嗨呀,公子你说,咱,算不算也开了一次朝会?“

侯平用一个反问,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反问的好处,话题不会就此结束。

“算!当然算,我开的朝会不计其数,没有你威武!”文锦仰头大笑。

仰头的好处,唾沫,不会乱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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