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的是饺子,大家一起包的,六种颜色、六种样式,对应六种不同的馅料。
本来只是普通的水饺,但是时卿突然来了兴致,又做了锅贴、水煎饺、芝士焗饺子和蒸饺,摆了满满一桌子,好看又好吃。
可是时怀瑾却发现,安之不看饺子,只一直盯着他的脸,专注的样子仿佛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时怀瑾缓缓启唇:“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安之抿着唇,笑眯了眼,而后摇摇头,随手夹了一只蒸饺放进时怀瑾的盘子里,偏头靠近他,附在他耳边软声道:“看你好看呀。”
大抵是因为过年,为了应景,时怀瑾今天穿了一件深枣红色的大衣,软软的很舒服,饱和的色度让他看起来非常的温柔。
时怀瑾微微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饺子,悄悄勾起了嘴角,他夹起饺子,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你的饺子也很好看。”
闻言,安之愣了一下,低头看去。
银色的筷子中间夹着一只很丑的饺子,圆滚滚的像个小包子,没有包紧,馅料从最上面未封好的口中挤了出来。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时家几乎所有人都擅长厨艺,时穆虽然不喜欢下厨,但是出生在时家,他该懂的都懂,包饺子自然不在话下,每个包得都漂漂亮亮的。
但安之这还是第一次包饺子,跳舞时灵活的手指突然就不听话了,包得乱七八糟的,每只饺子都各有各的丑法。
安之的脸一红,凑上前,一口把时怀瑾筷子上的饺子咬走了,嚼嚼嚼,咽下,毁尸灭迹。
别人做的饺子都是皮薄馅大,她是反过来的,皮厚陷小,一口寡淡的面粉味儿,再好的馅也拯救不了饺子的味道。
饺子有点大,安之一口含在嘴里,咬动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小仓鼠,很可爱,时怀瑾弯唇笑,又从面前的大瓷盘里挑挑选选,找出一只更丑的。
安之急了,红着脸去抢,却被时怀瑾吞进了口中,“想吃?”
安之轻哼了一声,不理他,于是时怀瑾又选了一个,安之又继续去抢,反反复复……
一桌六个人,他们两人坐在最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时修抬眸,看着自己难得幼稚的儿子,他沉默着没说话,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何清歌和时卿对视一眼,掩唇笑,时老爷子瞪着时怀瑾,敲了敲桌子,“阿瑾,多大的人了,还和老婆抢吃的!”
于是时怀瑾的筷子转了个弯,落在了安之的盘子里。
安之:“……”
桌下,她把手偷偷伸到了时怀瑾的腿上,使力掐了他一下,下一秒,手就被抓住,五指分开,十指交叉相握。
安之低着头笑,回握住了时怀瑾的手。
坐在旁边的时穆无意中扫了一眼,撇了撇嘴,只觉得没看看。
……
饭后,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大家从餐桌移到了沙发上,热热闹闹的看起了电视。
红色的光芒随着跳动的音乐一起闪来闪去,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衬得红光满面,有趣的小品逗得人哈哈大笑,大家一起聊着天,时穆捧着手机抢红包,嘻嘻哈哈的,摇头晃脑。
安之靠在时怀瑾的怀里,环视了一圈,温馨的感觉让她觉得莫名感动。
时怀瑾侧过脸看了安之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倾身从茶几上捏了颗核桃,剥好喂到了安之的嘴边。
安之张嘴咬住,垂下眼眸,呆愣愣地盯着时怀瑾修长好看的手指。
咽下核桃后,她握住的时怀瑾的手,两手包住,小声道:“阿瑾,我以前……”
突然,“嘭、嘭、嘭”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打断了她的话。
时穆放下手机,往外看了一眼,兴奋道:“小叔,走,咱们放鞭炮去!”。
虽然他小叔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和他咱们过,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但这并不妨碍他每年热情一问。
时怀瑾没回答,低头看向安之,“想玩吗?”
安之有点心动,但是想了想,她摇了摇头,“不想去。”
他的视力不好,出去也看不见。
时怀瑾眸子闪了闪,把安之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而后看向时穆,“你去拿,多拿一点。”
时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雀跃着跑到了后面的车库,直接抱来了一个大箱子。
前院开着大灯,积雪还未化完。
时穆之前无聊堆的雪人蹲在墙角,红色的领结挂在脖子上,但头却被哈哈和呵呵给祸祸了下来,被扔在地上到处滚,看着有些恐怖。
临近零点,邻居们已经提前放起了烟花和鞭炮,声音从远到近,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
安之不喜欢太吵,但在这个时间点,在这种热闹的气氛下,这种嘈杂的声音却让她觉得很好听。
眼看时间快到了,时穆将烟花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在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
他向来不喜欢一个一个放,他喜欢摆好,而后一排点过去,喜欢群放的效果。
时怀瑾悄无声息地跟在时穆的身后,一个一个点燃。
“嘭“的一声巨响,时穆被吓了一跳。
回头,他好不容易摆好的烟花全被他小叔给点了,辛辛苦苦都成了他人嫁衣。
“jiu~”
数个小火球飞快的冲上天,在空中开成五彩的花,耀眼夺目,五光十色。
安之第一次如此近的看烟花,她仰着头看着,觉得烟花像是绽在了头顶,漫天火星飞溅开,像是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时怀瑾起身,回头看去。
他虽然看不清夜空中的烟花,但是他能看到漫天烟火下的安之。
她被烟花包围着,仰着头,光芒在她脸上跳动着,衬得她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她比烟花,更耀眼。
时怀瑾一步一步走到安之的身后,将大衣拉开,把人裹紧了自己大衣里,附在她耳边柔声问道:“好看吗?”
安之从大衣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在时怀瑾的下巴处蹭了蹭,“好看。”
“有多好看?”时怀瑾又问,呼出的热气遇到冷空气,变成的白雾,落在安之的颈侧。
安之挣了挣,在时怀瑾怀中转身,双手穿过衣服,环在时怀瑾的后腰,“非常好看,但比你差了一点点。”
她一边说这,一边抬起右手,捏住小拇指比了一下一点点是多少。
看着安之圆润可爱的指甲,时怀瑾勾起了嘴角,抱着她的腰轻轻晃了晃,低头想亲她,她却不让自己靠近。
安之抬头认真而专注的看着时怀瑾的脸,像是想在他脸上找另一个影子。
良久,她红了眼,低声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好像啊,我之前为什么就没发现。”
“没发现什么?”时怀瑾不解。
安之眨眨眼,反问:“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小男孩吗?”
时怀瑾低头想了想,启唇:“小王子?”
“嗯。”安之点点头,仰起头,抬手捧住了时怀瑾的脸,指腹在他细腻的皮肤一点一点抚过,最后落在他的眼角。
“下午小姨把你小时候拍的广告照片给我看了。”
“我小时候在广告中看到的小男孩,我的小王子,就是你。”
闻言,时怀瑾呆了一下。
广告是在十几年前拍的,也不算太远,但大概是因为何风眠的原因,他总觉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了。
可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兜兜转转,想缠绕成一圈一圈的红丝线。
他对何风眠的感情复杂,谈不上爱恨,因为安之的原因,他也不喜欢楚知意。
可偏偏就是这两个任性又自私自我的女人,把安之一步一步的推到了他的怀里,一点一点落在他的心上。
两人心有灵犀,对上时怀瑾的眼神,安之一眼就看出他想的是什么,也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下一秒,她将手移到了时怀瑾的颈后,圈住他,而后掂起了脚尖。
时怀瑾抬手压了压安之略凌乱的长发,笑着低下头,两人越靠越近。
零点的钟声刚好敲响,空中又绽开了一片更灿烂的烟花,炸出数个瞬间的绚丽光辉,连在一起,和漫天星辰一起驱散了黑暗,点亮了整片天幕。
“瑾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的小娇娇……”
最后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的唇内。
满城新桃换旧符,又是崭新的一年,方思寄予漫天烟火,再拜陈愿。
愿旧年的朝朝暮暮,暮暮朝朝,不相离,延续到今后的岁岁年年,年年岁岁,长相见。
……
******
年后,安之彻底闲了下来,于是便天天缠着时怀瑾,追问造娃的问题。
她曾经以为时怀瑾口中的“顺其自然”的意思是指除去保护措施,看天意,什么时候怀上就生。
可事实证明,她误会了。
时怀瑾的“顺其自然”是指身边有t的时候戴,没有的时候就不戴,可想而知,她中奖的机会有多小。
又是一年过去了,第二年也快过完,在此期间,安之又拿了一座大奖。
九月份,她因为莫斯科芭蕾舞节在莫斯科待了快一个月,和巴依诺娃前辈一起编了好几支舞。
经过的两年的沉淀,她有了经验,对舞蹈的理解精进了不少。
芭蕾舞节结束之后,她的名声彻底传开,在芭蕾舞界几乎无人不知。
为此,时家所有人都为她骄傲,但安之却在为没动静的肚子着急。
十一月中旬,柠檬卫视不眠之夜年度盛典直播。
安之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邀请,回国后,她便一直留在家里,练习要在年度盛典上表演的舞蹈。
……
直播前一天晚上,安之又对着镜子跳了次,直到满意了,她才停下来休息,站在镜子前,拿着毛巾擦额头上的汗。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之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要具体说,她又说不来。
仔细看了半晌,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
她好像,胖了?
安之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腿,又摸了摸自己的腰……
时怀瑾推门进来,就看到安之把手放在她自己的胸前,摸来摸去,场面看起来很诡异。
他抬脚走向前,站在安之的背后,看着镜子里的女人,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咬,好笑地问道:“在摸什么?”
安之苦着脸,拉住时怀瑾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挪来挪去,问道:“感受到了没?”
“嗯?”
安之瘪瘪嘴,回头看他,“我好像胖了。”
这是她自成年后,第一次在视觉上觉得自己胖了。
时怀瑾的手开始乱来,光明正大地吃起了安之的豆腐,仔细感受了很久,最后点头,得出结论,“好像有点。”
不过触感更好了。
“我真的胖了?”
这不是她的错觉?
安之瞪大了眼,满眼地不敢置信,“不可能!”
时怀瑾挑了下眉,放开了安之,转身从沙发底下拖出了体重秤,“称一下就知道了。”
看着体重秤,安之像个兔子一样往后跳了一大步,“我不要,我不要上称。”
时怀瑾看了安之一眼,而后放下称,自己站了上去。
安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也胖了?”
时怀瑾摇摇头,从称上下来,而后趁安之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拦腰抱起了她,站在称上。
明白了男人的意图,安之不敢往下看,死死抱着时怀瑾的脖子,悲愤地咬他的肩膀,“时怀瑾,你干嘛呀!”
她现在学会生气了,连名带姓喊他大名的时候,就是在闹小脾气了。
时怀瑾低头,算好了体重差,而后抱着安之下了称,往楼下走去,“重了,不到五斤,还好。”
打破记录了。
安之把头埋在时怀瑾的怀里呜呜呜呜,“都怪你!”
她在莫斯科待的那一个月瘦了不少,回来时怀瑾就毫无节制的给她各种补,不胖才怪。
骂完,安之又开始气自己:“我今天晚餐不吃了。”
时怀瑾勾唇笑,“你确定?”
“我……”
时怀瑾突然推开了门,一阵食物的香味传来。
安之才说了一个字,声音就顿住了,皱着鼻子嗅了嗅,而后抬头望餐桌上看去。
看到满桌子的吃的,她无意识舔了下唇。
她……
不确定!
……
次日,演播厅后台。
安之化好了妆,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等着出场。
南桑端了杯牛奶在安之身边坐下,转过头看了安之一眼,随口问:“怎么了?不开心?”
安之摇摇头。
她只是犯了懒,还有一点点原因,是昨晚不争气的自己。
南桑也没多问,她将手里的牛奶递到安之眼前,“喏,时总让他助理送过来的。”
说着,南桑有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时总让我告诉你,这是无糖低脂的。”
安之:“……”
她咬了下唇,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牛奶,又摸了摸自己的腰,而后仰头认真问道:“南南姐,你有看出我胖了吗?”
南桑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没有。”
看不出来就好。
安之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低头抿了一口牛奶。
一股难闻的味道涌上来,安之连忙把牛奶推到堆满了化妆品的茶几上,又懒懒地倒回了沙发上,“南南姐,待会叫我。”
南桑看着几乎没动的牛奶,皱了眉,“不喝了?”
“嗯,牛奶的味道有点难闻。”
难闻得有些恶心。
南桑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视线落在安之的肚子上,而后又移到安之的脖子上。
“你今天一来我就发现有点不对,明明休息了大半个月,但看起来却很憔悴,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闻言,安之猛然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
南桑凑近她,小声问道:“你最近和时总有避孕吗?”
说到这个,安之就有些气,她低下头,恨恨道:“有。”
南桑嗤了一声,“你还不开心了,知足吧,我的时夫人。”
“时总也是为了你,若是真怀了你今天能上这?”
安之瘪瘪嘴,“我知道。”
“但还是很气。”
南桑:“……”
她无奈摆摆手,“得,得,得,现在怀孕这项排除了,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什么?”安之扯了下毛毯,问得漫不经心。
“你昨晚是不是又和时总乱来了?”南桑不给安之为自己辩护的时间,下一秒,就直接给安之定了罪:
“安之,明知道今天有表演,你……”
“等一下!”见南桑又要训人,安之连忙喊停,“我没有,我不是乱来的人。”
“呵~”南桑冷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看着安之,明显不相信。
之前在巴黎的事,她至今还耿耿于怀。
那时她问了同样的问题,安之也是同样的答案,结果……
呵呵!
安之懒得再开口,偏过头闭上了眼睛,小声道:“我先休息会儿,待会提前半个小时叫我。”
还没听到南桑的回答,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时怀瑾给她端了一碟炒花生,他修长的手指夹着花生微微使力一捏,“喀喇”一声,壳裂开了,露出了里面胖胖的花生。
看着时怀瑾去了红色的衣子,安之理所当然地张开了嘴,但时怀瑾却使坏把花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于是她很生气,让时怀瑾跪在地毯上,剥了一整晚的花生。
第二天早上,桌子上堆了一桌的花生,安之眼睛一亮,正想去拿,却被人拉住了手……
“安之,安之,快醒醒……”
耳边的声音聒噪,安之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南桑的脸,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舔了下唇瓣,软声道:“我想吃炒花生。”
南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