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惊得林一亭不敢说一句话,几乎是瞪大了眼睛,张开嘴,望着冷子山,舌头都打结了。和她一同长大,有十几年交情的十八师兄是前朝人人都在争抢、寻找的太子殿下。天下大乱的根源。
眼前困在这个山洞之中,这里的出口都被落石给挡住了。除了他们二人和一个已经形同化石的大师兄,再无他人。
为了西川李帅攻取天下,凭借的是诸侯之力,平息的是片面之乱,然而天下依旧是一片火海,百姓依旧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求存。天下需要一个共同的主人,需要结束这样的乱世,然而这么一个人是眼前的师兄吗?
一亭不竟摇摇头,他太弱小了,就算是有振臂一呼之力,然而没有手足没有军队,没有天下的英豪,凭什么同早就根深蒂固的诸侯争夺这个天下,又有谁会听他的呢?
一亭的目光很复杂,一瞬间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却始终不敢开口。
冷子山似乎已经看透了林一亭的想法,略有深意的背过她,道:“你怀疑我是否能够号令群雄,重新夺得这个天下?大周气势未亡,天命所归,我只需要振臂一呼,那些享受过大周恩惠,仁人志士仍旧会回到我的麾下。我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能去找祖辈留下的财宝,招兵买马,夺取地盘,最后问鼎天下。只要我是大周的太子,就会成为大周的帝王,就有机会再次振兴天下。”
一亭一言不发,抬头看着被封死的空间,和唯一的一点空间,突然笑了,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问道:“我们都要死了,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也许是同样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冷子山也笑了,哈哈大笑,笑得咳嗽起来,道:“他妈的天下,只要老子能够从这里出去,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呢?”
也许是每个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都是孑然一身,没有身份,地位,武功,金钱,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死神的拷问。一个平民和一个帝王在这死寂的山洞之中,并没有任何的不同,谁的命不是命呢?
“怎么出去?师兄。”林一亭看着冷子山,笑了。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个人才是没有界限的,没有隔阂,其中也没有掺杂着人命。
冷子山也是一愣,明白了一亭的意思,自然而然地看着她,道:“我们二人从小爬过山,淌过水,哪有死路,没有出不去的地方。”
林一亭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你还说,要不是你弄张木板子带着我去划船,我至于掉在水里,留下了怕水的毛病吗?”
冷子山尴尬地挠挠头,开始避开这个话题。
刚才大师兄被镇压之后,剩余之力几乎爆开了整个山脉,使得地动山摇,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山腹之中的结构,也就是说以前的通道现在几乎被石头堵住了,两面都移位了,活生生将一座大山变成了一座坟墓,埋葬里面所有的活物。
那些曾经死在十方化元镇的人也是这样的,活生生被困在山洞之中失去希望。也许他们不是被抽取了灵魂只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这边似乎有路,借一下吞天兽来探路。我们也许并不擅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求活,但是好在我们有一只吞天兽,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迷失的。”
一亭跟着冷子山走,山中不分日月,只有黑暗不变。耳中捕捉着鼠兄的吱吱声,两短一长,左右分开,几乎不需要林一亭多加思考,就跟着鼠兄在这里不断地走,不断地走,几乎都已经忘记自己还有腿了,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了,也不知迷迷糊糊到了那里,到了什么地方。直到一束光照进了眼中,才似乎耗尽了希望,一头栽倒在地。
什么东西在舔舐她的眼眶,湿湿嗒嗒的,她不会是掉进水中了吧!水不断地涌进嘴里,眼睛里,耳朵里,几乎将她压成一张烙饼。不要,不要,师兄,快点来把我拉上去,快点呀!快要死了吗?
天空灰蒙蒙的,只剩下一道微光,就那么进入一亭的眼眸之中。这究竟是哪里?她刚刚想着,此刻置身何处,却剩下一片荒凉。
吱吱吱,几声响动,一条湿哒哒的舌头在她脸上舔舐着,痒痒的,有些难受。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正在顺着她的脖子爬到她的脸上。
想要伸手将它拂去,手脚始终挣扎不了。她实在是太累了,几乎是不可遏制地,让身体的力量全部抽空,整个躯体都处于疲乏无力的状态。
缓缓地睁开眼睛,一亭有些迷惘,冷师兄呢?她是从山中出来的,现在不可能离逍遥派太远,更不要说冷师兄能够将她带走,怕是他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能够蓄力做起来,一把手抓开在她脸上磨蹭的鼠兄,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你就是师兄口中说的吞天兽,我以前都叫你鼠兄,你也没个名字,不如叫你吞天,如何?”
鼠兄愣了一下,理也不理她,显然是对这些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一亭开口叫吞天之时,它却似乎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似乎在答应。
这里应该是逍遥派之下,只要爬到山巅之上就能分辨所在的方向的。
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亭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在山中觅食。大约是很少交到猎人,又或者是根本不怕人,竟看了一亭一眼,自顾自地吃草。
在山里面待了多日,根本就没有吃过东西,此时看到了一只野物,一亭的眼睛都红了,正想出手。还不等她反应,身边蹿出去一只黑影,猛然攻向野兔。
若不是一亭这些日子功夫略有精进,能够分辨得出猎物的影子,根本就看不到这东西的路径。只见它最后挂在野兔的脖子上,显然这只野兔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快的动物,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就算是被咬住了脖子,野兔子都忘记了挣扎。
是吞天。不知何时吞天竟然有了这么强大的实力,速度之快,远在一亭之上,俨然一名高手。林一亭也愣了。
只见那只兔子微微摆动身体,想要挣脱,大概是吞天的实力太过强大,竟然只挣扎片刻就死掉了。新鲜的兔子最适合烧烤,一亭想着要去抢兔子,生怕被吞天给生吃了。然而吞天根本就没有下一步的行动,直接摆头一扔就将野兔子扔向林一亭。
这么个几斤重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其威力还是可以想象的,偏偏一亭没有准备,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个正着,吓得一愣,身体自然反应地去接住兔子。
吞天扔了个眼色给她,显然是让林一亭去处理这个兔子。
太饿了,实在是太饿了,看着火堆上面的兔子冒着热油,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勾引着一亭的馋虫。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开口吃了,一亭取了,正在晾晒热气,伸手就想直接去取肉,下一秒,不知躲在那里休息的吞天猛地冲了出来,一口衔住烤兔肉,撒腿就跑。
一亭几乎红着眼睛就要去抓它,迎面就遭到吞天的两手利爪反击,一下子伸手去格挡,手上都多了两道血痕。吞天这家伙不是不吃烤肉的吗?山中的山老鼠被她烤着来孝敬它,都被直接给扔掉了,怎么看上这兔肉了,饿急眼了。
可不能让它给吃了,林一亭奋力去抢夺,一人一鼠为了一个烤兔肉竟然打了起来。一亭本来就疲惫的身体增加了好几道血印子,吞天也不好受,被林一亭穷追猛打。
终于两人相互妥协,吞天很不情愿地将兔子分了一半给林一亭,又被林一亭给强行夺去了一半,按照体型分食烤肉。
有了力气终于能够走回去了。
好在一亭的运气不错,才走到山上就看到了师兄正在巡逻,迎面就走了过去。
这位师兄先是一惊,吓得不敢说话,连连后退跟见了鬼一样。一亭没有惊讶,确实她是最后留在山中和冷子山一道的。在山崩地裂堵住其中的出口通道之后根本不会有任何可能逃离。师兄就算是挖开山体,也会有崩塌的山石将其再次遮挡,无法救人,更不要说再次进入里面了,所以一亭在逍遥派的祠堂里都已经刻好了牌位。
再次见到三师兄之时,他已经躺在病床上,身边躺着二师兄,五师兄,还有好些师兄,六师兄拖着一身的伤,为他们诊治。见到一亭之时,这些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惊骇,几乎说不出话来。
三师兄几乎要从病床上面坐起来,若不是被六师兄给定住身体,重新按回床上,他几乎就要来抱住一亭。脸上挂着一行清泪,一亭泪眼模糊,看到了平时为她遮风挡雨的师兄们,此刻几乎全部都负伤。
最重要的并不是身上的伤。
六师兄告诉一亭,在镇压大师兄之时,众位师兄弟以自己的性命为称,想将大师兄身上的戾气化去,此方法并不像镇压那边有效,只能通过长时间的相互消磨而逐渐稳定大师兄的状态。
让一亭去引来冷子山其实也是众位师兄弟一起研究出来的。两个月的消磨几乎要将他们自己的生命都搭在里面了,但是平衡一旦建立,就无法轻易打破,为此只能寻找一个能够重新打破平衡的人。
师父做不到,只有冷子山能够做到。冷子山果然做到了,但是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几乎超过了师兄们的想象。冷子山居然想带走大师兄,并且利用他的力量来为他自己拼命,为了拖住他,师兄们几乎使尽了力气。
然而他们确实不能责怪冷子山,将大师兄的死归因到他身上。为救大师兄有两个方法,其中之一就是利用大家的力量与大师兄身上的天地灵气沟通,将多余的灵气分散到众人身上。然而大师兄的灵气已经转化成了魔力,根本不可能消化,反而在反噬众位师兄的功力。为了打破平衡,只能找冷子山。使用第二种方法,利用山川地脉所蕴含的强大力量,镇压大师兄。他的身体早就死亡,灵已散去,唯有魂魄存在。魂魄属阴,属鬼,可归于山川地脉,由强大的天地之力进行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