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茉的对话就这么以沉默结束了,我的整个思维凉了下来,四周带着枯意的草场,好似瞬间变成了苦海一般,将我淹没,我疲倦的蹲在了地上,瞬间好似对什么都没有了兴趣,思维里也就只剩下烟了,于是,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w?w1w.
苏茉赶着羊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手中的鞭子甩的干脆利落,似乎极力让自己洒脱一些,她离开的方向,已经被柔软的光线所覆盖,将羊赶到了离我几十米以外的地方后,便背对着我坐着,我知道她此刻一定很委屈,可是她依旧喜欢用自己的方式,独自消化着。
我没有上前打扰她,也许让她安静的坐上一会儿,会稍微好一些。这些日子以来,她一个人在这儿,每天上课、放羊,闲来便去经营客栈,这样的日子倒是让人羡慕,无忧无虑,我开始怀疑自己,劝她回去是否算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没有找到苏茉之前,我曾无数假设着我们见面时会说什么,又会以什么样的话语作为开场白,可如今同在一片旷野中却背对而坐,多少有些讽刺了我们无话不谈的曾经,对于苏茉,我最后悔的便是和这样一个知己上了床,最不后悔的便是她在第一次对我坦言时,我便拒绝了……
可能是我这边的草更为丰茂一些,羊慢慢朝我这边转移,苏茉转过头时,羊群已经过来一大半了,于是我们不得不再次面对尴尬无言的现状,她也不愿管了,便让羊在我身旁转悠着。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时间已经六点过半,那些吃饱了的羊悠闲的在领头羊的带领下,按照原路返回。
……
我从地上拿起背包,跟在苏茉的身后,她停下来回过头我便站住脚步,以此类推,我们始终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就这样走走停停,最后在一所小学附近停了下来。
路上遇到的孩子,纷纷有礼貌的喊道:“苏老师好!”然后打量怪人模样的看着我。
这一路,住户并不密集,我和苏茉没有言语的走着,终于在村庄的倒数第三家门口停了下来,她将羊赶入羊圈,自己便进了屋子,我就站立在门口,村子里的狗便盯着我咆哮起来,或许是狗叫声惊动了屋内的人,片刻之后,一个中年妇女打开了门,打量着我。
“请问你是?”
这时候,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了,最终我依旧厚着脸皮说道:“我是苏茉朋友。”
中年妇女撩了撩短,带着朴素的笑容道:“那就进来吧!”
我规规矩矩的进门,在进里屋的时候,偶然看着在灶前烧火的苏茉,没开灯的房间很暗,炉膛里的火照亮她的脸,她似乎有一种做任何事都专注的天性,或许是故意避开我的眼神,因此,我们并没有相视。
中年妇女示意我坐下,又忙着给我倒了杯开水,我恭敬的在她坐下之后,才在藤椅上坐了下来,她先自我介绍道:“我姓莫,是苏茉的妈妈,小伙子你是从兰州来的?”
我点头道:“莫阿姨你叫我小钱就行,我这次专程来找苏茉回兰州的。”
莫阿姨示意我喝茶,继而有些不适应似的搓了搓手道:“她自己怎么说?”
我又一次陷入到沉默中,那长久困扰自己的情绪,在自己的心里翻滚了起来,很久才对她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可能并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但是她在这儿一点也不快乐,我和她爸在这儿快三十年了,早就把这儿当家了,可是对她来说,也许这儿并不算给她最深记忆的地方,由于缺乏对她的照料和关心,现在关系挺尴尬的,我们老两口教了几千个学生,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想来真是自责和羞愧,你若是她好朋友就劝劝她,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别困在这儿,我知道她并不快乐!”
“莫老师,你这是在赶我走吗?”苏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说道。
苏茉凌厉的语气让我有些错愕,半晌回道:“莫老师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希望你有更好的选择。”
“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需要你来给我评判吗?”
莫老师面对苏茉的强硬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再争辩,到院子里推了摩托车,转过头对我说道:“小钱,我们先不聊这个话题了,收拾收拾,我骑车去买几个凉菜,回来我们就吃饭。”
莫老师匆匆出门后,苏茉转过头看着我道:“远方的客人,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在我家吃饭呢?”
她坚决的模样让我感觉到有些无望,赶忙给自己找台阶下,说道:“你就当我是路过的人,厚着脸皮蹭顿饭。”
“说来说去,终究是路人。”
我的心忽然就好似掉进了冰窖中,半晌才缓过来,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对苏茉说道:“现在不都路转粉,我希望我们能够慢慢熟悉,重新认识一回。”
苏茉却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说道:“让我再重新伤害一回?”
“说了这么多,之所以让你回去,是因为我并不希望你在这耗尽青春,你还年轻,任何事情都有转机,再说,这儿并不属于你,更不是你工作之余体验的农家乐活动,放羊、烧火、劈柴,这都是诗意里的生活,可生活终究不会诗意,不是吗?”
苏茉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聊这些,沉默后才不耐烦的说道:“你再废话就自行离开,或者你留下,我离开!”
重重吐出淤积在心中的闷气,我笑了笑对苏茉说道:“那你留下烧火做饭,过你的生活,我走!”
“要滚就趁早!”
我提起了背包,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如果我这么一走了之,一定将伤害给她带到最大化……
苏茉没有言语,转身继续走到小屋内的锅灶边,提着口袋在锅中倒了一些花生,然后又忘炉膛里塞了一把秸秆,便挥着锅铲子在灶膛旁炒了起来,这样的场景似乎勾起了我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每当奶奶家来客人,奶奶便会在昏暗的灯下炒花生,这似乎是一种待客之道。
我放下拿起的背包,然后蹲在并不熟练的灶膛前,稍稍赛了点草进去,便听到了铁锅中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屋子里蔓延开来,世界好似忽然静止,没有了喧嚣、没有了恐慌、没有了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