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膛的火苗舔着锅底,照亮了狭窄的小屋,花生在锅里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继而散出浓浓的炒货香气,整个过程中,苏茉没有说一句话,气氛在微妙中带着一丝压抑,而我终究不敢再造次,生怕惹怒了她。w≈ww.
莫阿姨去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些熟食,拿着盘子将菜装好盘以后,便唤我们吃饭,苏茉将花生装入一个编织篮里放凉,又将锅洗净,洗完脸之后才坐到桌子旁,看着她坐下以后,我才稍稍安心,洗了个手后,才走到桌子旁坐下。
“莫阿姨,怎么没见叔叔呢?”
“老苏去县里参加优课评选去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就不用等了。”
我点头,然后便看着苏茉起身拿来一个装散酒的瓶子,又到小屋里将炒花生提进屋里,捧了几捧放到桌子上后,便给自己倒了一小碗酒,莫阿姨见她倒的太多了,便劝她少喝一些,可苏茉并没有听劝,端起碗就是一口,也不吃菜。
这样喝酒势必伤身,可我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便也和她一样,给自己倒了一小碗,她喝一口,我便喝一口,我太了解苏茉的性子了,她很快便将酒泼了,然后在沉默中埋头吃着米饭。
我没有随她将酒倒掉,而是仰头一口喝完,便也吃起饭来,饭桌上,除了莫阿姨不住地劝我吃菜,只剩下碗筷碰撞出的声音,这可能是我很久以来吃过的最沉默的一顿饭了。
……
晚饭后,天隐隐有些下雨的迹象,我查了下天气预报,果然有小雨,莫阿姨忙着洗锅刷碗,我则帮忙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
空旷的村子,没有大城市的拥挤和喧嚣,偶尔一声狗叫便能传的很远,我在思考着如何能与苏茉打破僵局,可想了许久才现,我们之间划出的伤痕,早已经被时间磨出了茧子,坚硬而刻薄,若是强行除去,稍不留神便会鲜血淋漓,连皮带肉的被扯下来。
片刻之后,苏茉提着一个手提包说道:“莫老师,我今晚回客栈去了,明天周五了。”
莫老师从屋子里探出头道:“人家小伙折腾一天了,该早休息的,平时不都是周五下午才走的吗?今晚这天隐隐要下雨了啊!”
“阿姨您放心吧,我没事的,打扰您也不合适,今晚到景区住客栈也行的。”
我说完很诚恳的看着苏茉,她脸上却出现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对我说道:“随你去哪都可以,别跟着我就行了。”
莫阿姨有些恼火,却始终没有作,提出质疑道:“现在大晚上的,苏茉你确保能等到车子吗?”
“有的,我已经和大巴司机联系过了,一小时内会经过前面的公路。”
为了防止激怒她,再次让她恼火,我一句话都不愿意反驳,从屋内拿起包背上,然后对莫阿姨握手告别,便随着苏茉走上了一条黑暗的小路,她在前,我在后,昏暗的手机闪光灯,在黑夜中挤出一条缝隙,致使我们不会被黑夜吞没。
到达公路之后,我才现整条路上并没有路灯,只有偶尔经过的车子,才能带来些刺眼的光,苏茉放下了手提包,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脚尖轻轻点着地,许久仍带着火气说道:“来来往往这么多车子,你招手就会停下来,先走吧,别跟我在一起。”
我并没有回答她,背过身子点上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让烟雾从肺里痛苦的走了一圈后才吐出,笑着说道:“天大地大,你等你的车,我等我的车,别管我就好。”
苏茉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却没有理会,随即起身,顺着公路边朝前走去。
她就这么带着匆匆的脚步,我跟在她身后保持五六米的距离,尽量不给她造成压力,就这么一直陪她走着,四周看不着边际的群山旷野,好似将我们包围在一个充满喜怒哀乐的怪圈里,任我们自己品味酸甜苦辣,对比与无尽旷野的虚无,我在行走着的道路上找到一种踏实感,于是,脚下的路便成为了这冷风吹拂夜晚里最温暖的港湾。
这样一直朝前延伸的道路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丝毫慰藉,而那如期而至的雨水却彻底潮湿了人心,雨点慢慢密集了起来,可苏茉却没有撑伞,我记得临出门前,莫阿姨明明问过她是否带上了雨伞,她说带了,可此刻看来,她好似并没有带。
将伞从包中取出之后,我迅撑开,快步追上了她,给她撑着伞,可她却一把推开了我,停下脚步看着我。
手机闪光灯的照明下,我能清楚的看到她愤怒的表情,可她似乎一直在忍耐,然后朝前走。
我将雨伞塞给她,自己则退到离她几米开外,再次与她保持距离。
她很倔,将伞丢在了地上,继续朝前走着。
走了几里路,四周基本没有车辆了,而据我粗略判断,到达青海湖二郎剑景区,至少还有一百多里左右的路程,照这样的度走下去,体力耗尽不说,就是走到早晨也赶不到住处,而苏茉口中一小时内会经过的大巴车也没出现过,我不禁开始怀疑她说的是否真实。
……
夜雨来的迅猛不说,更带着一种让人打寒颤的凉气,再这么僵持下去,苏茉定会烧,瘫在这雨夜里。
我拿出手机,在手机网站上搜索包车的店铺,然后一家一家询问着,但大部分人表示晚上下雨并不愿意出车,我意识到可能是价格开的不够高,于是又在三百的基础上加了两百,终于有一家店铺开始心动了,找我要了定位截图考虑了一阵子之后,最后以五百的价格成交了。
考虑到附近便是一个地标景点,司机找起来会相对容易很多,我只能将她拉住,带到路边的石头上,示意她坐下休息一会儿,为了防止她因为衣服单薄而受风寒,我将包中几件衣服都取出来给她裹上,然后将包垫在石头上,让她坐在上面。
我蹲在一旁给她撑着伞,她的挣扎让我有些上火了,不禁吼道:“就这几件干衣服了,你都给我拿扔雨里去吧,最好把我也弄死在这,你就可以安心了!”
苏茉面对我的强硬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再挣扎,安静的坐着,这种在雨中等待的过程相当煎熬,很多埋藏在心里的话,我终究也没有说出口,更不敢如对待安沐一般抚摸着她垂肩的秀,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不让彼此活在自我虚设的梦幻空间里。
此时,我腿部蹲的有些麻,对方居然还给我来了一条消息,说得再等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出车,气的我身子一扭,一个踉跄头撞到了她的手臂上,她一把顶住我,迅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对我说道:“你把手机上订的单子退了吧,我叫辆附近的车就好了。”
说完,她看着我,我仿佛能够感觉到苏茉在等待中变得急促的呼吸声,终于不再犹豫,对她说道:“那正好,你叫,我把订单推掉。”
秋风越吹越凉,苏茉很快便找到一辆车,预计二十分钟便能赶过来,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她终于向我问道:“这次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救赎自己,还是为了成全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