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由两万人组成的部队,从高原上走了下来,为首一员老将,黝黑的面庞上布满人世沧桑。他的眼角,带着悲伤和愤怒,还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
这位老将不是旁人,正是桑腊王边波瓦。
瘸子低估了桑腊王对女儿的喜爱,错判了一个父亲在得知女儿被匈戾人抢走之后的愤怒与悲伤。
边波瓦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王。
他第一次战败之后,返回桑腊,号召桑腊男儿跟随他去把公主抢回来,两万桑腊男儿振臂高呼,取来刀斧,跟随桑腊王奔赴战场。
他们在高壮的指引下,先去了一趟洞庭山,发现陈牧营寨已空,便知陈牧此时也在酒泉城里。
当他们再往酒泉走时,望见酒泉城硝烟弥漫,酒泉将士正与穷凶极恶的敌人作着生与死的抗争。
其实,还没等桑腊王下达总攻命令时,粟特主将就已经得到斥候禀报,于是立刻下令撤军,全体向嘉峪关方向撤退。
桑腊王带领两万士兵,穷追猛打,希望找到公主,可他一直追到嘉峪关,也没看到公主的车驾,顿时老王爷的心凉了半截。
这时身后一匹梁军快马,四蹄翻飞,跑来一员年轻小将:“梁神策军第三师副将陈牧,见过桑腊王。我特来告知,桑腊公主已经被我军救出,此时正在酒泉城中。公主安然无恙,请王爷放心。”
“哦,哈哈哈哈哈哈!”桑腊王放声大笑:“好好好,汉人小伙子,你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我要奖励你。”
“呵呵。”陈牧心虚得很。
明知道桑腊王是来救公主的,可梁军一直按兵不动,不去告诉桑腊王女儿的消息,就是为了让桑腊王继续往西边追。如果桑腊王能攻打嘉峪关那就更好了,可惜桑腊王劳师远征,并没带攻打关隘的设备,于是停住脚步。
见桑腊军不打算攻打嘉峪关,这时候陈牧才跑过来,告诉桑腊王这个“好消息”。
陈牧为什么心虚呢?
因为在他出城之前,干了一件“好”事,这件事说来有趣。
陈牧见敌军开始撤军,他就跑下城头。
他没去见孔孝先,而是先跑去见桑腊公主边珍卓玛,对公主说:
“公主殿下,您听我一句劝,还是别回桑腊国了。你本来是要嫁给东胡王子,结果半路之上被匈戾人抢走,你的名节已经不在。现在你回去,不觉得脸上无光吗?
现在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我认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不如嫁给我们中郎将孔孝先,你可要知道,孔氏在咱们梁朝,那可是响当当的大家族,是贵族,一门双九品,满门忠烈。
孔孝先的父亲,就是九品大将孔泉!
如果你看得上他,我做媒,让你们在酒泉成婚,这样一来,你的名节问题解决了。公主与我大梁战将通婚,不但不会因为嫁给东胡王子而得罪大梁朝野,还会增进与梁朝之间的关系。一多美哉!”
大战一天一夜,公主见梁军抵抗艰苦,又见陈牧浑身是血,有些害怕,过了好一会才道:“孔将军不会嫌弃我吗?”
陈牧保证道:“不会!他就稀罕你这样的。”
“什么?还有这样的男人?”
“不,你误会了,他是喜欢公主的盛世容颜和端庄气质。哎呀,没时间了,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大哥去。”
然后陈牧跑去南城门,此时孔孝先已经累了个半死,坐在垛口喘气。
陈牧跑过来,高声喊道:“大哥,救命,救命啊!”
“啊?”孔孝先一愣:“二弟,敌军都撤了,你喊个啥?”
“粟特人是退了,桑腊人来了呀。”
“然后呢?”孔孝先更加糊涂:“他们不是来帮我们的吗?”
“帮我们?”陈牧急道:“人家是来救公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公主的名节已经毁在你手里了。你想,桑腊王这脾气,能饶了我们吗?我们还剩下不到一千人,如何对抗两万?”
“哎?二弟,你先别着急,让我捋一捋。”孔孝先有些糊涂。
“哎呀,大哥,来不及了。刚才我已经找过桑腊公主,没想到桑腊公主觉得大哥相貌英伟,出身高贵,竟然喜欢上你。我做媒保你二人成婚,她已经同意了。当时我就替大哥答应了这门婚事。这门亲事,乃是天作之合。将来我大哥就是桑腊驸马,这酒泉城又与桑腊接壤,对我们好处颇多。另外,门阀和朝廷知道大哥在关键时刻能结交桑腊,共同对抗强敌,必然对大哥高看一眼,从此以后,大哥前途光明,官运亨通。不说将来,就说眼下,我军疲惫不堪,如若能得到桑腊王的支持,实乃大幸也!”
孔孝先蒙了:“什……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牧急道:“大哥,咱们酒泉城一千将士的命,可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你答应这门婚事,我们一千人活。你不答应,我们一千人陪着你一起死。”
陈牧声泪俱下,他的话极具感染力。身旁将士一听,是这么回事,一些人跪劝说孔孝先,说士兵们实在是打不动了,不能再打了。
孔孝先情急之中,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陈牧撒腿就跑,坐上大号吊筐,骑着马飞奔桑腊王而去。
当时孔孝先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被陈牧连续三闷棍给打蒙了,陈牧一个劲儿地说,这门婚事能给梁朝带来多少好处,能给大哥你带来多少好处,一时间孔孝先也有些飘飘然。
估计现在,他已经反过味来,可是凭借陈牧对孔孝先了解,他绝不可能这个时候反悔,否则必然触怒桑腊王——你小子什么意思,我闺女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此时陈牧见到了桑腊王边波瓦,又开始第三段表演:“大王,或许您没想到,贵国公主真乃大智慧之人,她说,不愿意嫁给东胡王子,那样会破坏桑腊与梁朝的良好关系。我觉得公主说得对,于是我保媒,让我大哥第三师中郎将孔孝先向公主求婚,结果他二人一见如故,已经在酒泉成婚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