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实习(1 / 1)

李成刚抓螺越来越有名气了。他在‘海螺公司’的英雄排行榜上坐上了头把交椅。张超依然如故。他和李成刚的差距越来越远了。交往也明显疏远了。张超从那时起就很少跟李成刚一起出海。与几个跟自己境遇相同水平接近的学水工到处打游击,其实很多熟练的水工在成长时都有这样的历程。

张超最喜欢去的就是文哥的船上,这个文哥高高大大的,满脸和善,一点都不歧视学水工。其实那条船不完全是文哥的,还有一个合股的老水工,这个圈子的人都叫他‘稀屎’。张超不知道这样恶心的绰号他怎么能够接受。他跟文哥一样和善亲切,人缘极好,他还有个弟弟也在这里做水工,不过很多人说他弟弟喜欢占人家便宜,刁钻耍滑的,所以他的口碑不怎么好。文哥的船上还有个学水工叫‘瘟鸡公’,之所以这样叫他,是因为他有对‘斗鸡眼’。人瘦小萎靡,精神状态很差,一副懒散颓废的样子。‘瘟鸡公’在海底工作时不象所有正常水工一样弯曲着身体,一边寻找一边抓捕着往前方移动,他是站立着而且是横着行走,如同一只螃蟹似的,只有看见贝类时才会弓下身体。当然,‘瘟鸡公’这种另类工作方式显然是违背常规的,所以他的捕捞水平自然就不言而喻,可想而知了。

有一天早上八点左右,张超刚走到港口就看到瘟鸡公在向他招手。张超走过去他有什么事,瘟鸡公告诉张超有条本地船缺水工,问张超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还说他已经叫了三个水工了。张超心里明白瘟鸡公能叫到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学水工。

这个阶段很多当地船都在改行捕捞蛏子,其中还有那个南队,都在改弦易帜。海洋生物资源毕竟是有限的,没有节制的捕捞使蛏子这个兴旺的物种开始走向衰退,那种广泛群聚的现象已经见不到了,只有少量的蛏子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海底。这也许是蛏子适应生存的一种理性进化吧。即便这样,近海域的蛏子基本被洗劫一空,船队只能向海洋深处增递。这无疑给船上带来了成本及时间上的负荷。蛏子产值的膨胀也让价格一落千丈,高潮时达到一两元一斤,有时因为返航过晚气候炎热不便外运,当地市场根本容纳不了,所以导致产值的大量积压。基本没人收购。那些水工舍不得辛苦劳作所得的成果,只得提回住处把蛏子一个个播下肉来晒干,然后自己食用或者带回老家。产值卖不出去,老板自然就没有收入。

随着时间的推移,船上的潜水设备开始老化。船老板在月不敷入的境地下为了减少成本,抑或说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更换设备。就只能轻描淡写地维护一下草草了事。于是,形式化的安全设施以及敷衍应付的安全意识,使海难事故频频发生,每年都有很多水工成为了牺牲品,尽管他们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然而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个群体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人生哲理表现得淋漓致尽,发挥到了极限。一批又一批的水工带着贪婪与遗憾随水漂向了远方…。

瘟鸡公跟张超说的本地螺船,正是刚刚开始加入捕捞蛏子的螺船,他们本来就一直从事着捕捞工作,只是贝种的分工不同,他们有着完善的潜捕设备。只是欠缺捕捞蛏子的熟练水工。虽然这些当地螺船在港口贴满了招募水工的海报,但很少有人问津。因为北队基本是嫡系组织,一条船上大都是亲戚朋友,所以没有人会抛弃亲情去跳槽的。

瘟鸡公带着张超上船后,张超看到那几个确实是学水工,平时在港口几乎天天见面,只是没有打过交道。张超看到他们都挤在驾驶室后面的床板上,床板上还放着几包烟,很显然是船主招待水工用的。张超看到那几个学水工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还一起天南地北地闲侃着。张超觉得很好笑,心想,等下船老板知道你们的实力后,你们就悠闲不起来了的。

过了一会,船上的船员工过来叫这些水工吃饭,等到他们几个尾随船员工走到船头夹板上的时候,他们看见饭菜早就摆好了。张超一看那些菜非常简朴,就一个炒鸡蛋和一个青菜。比起湖南船队的伙食标准就差远了。其实张超明白当地渔民对水工并不刻薄,他们长年生活在海上,不会不知道对待水工应该是个怎样的生活标准。其所以这样敷衍,应该是不信任这些人。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而已。张超并不反感船家这样做,相反觉得他很精明细腻。其实接下来的事实也证实了船家准确的判断,看来这些渔民真是不好愚弄的…。

饭吃了,烟也抽了,水工该下水作业了,这是渔家的惯例。于是这些水工都陆续在夹板换潜水服。那些潜水服都很新,还折叠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且全是干的。张超闻到那潜水服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他想除了船家细心外这条船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海了。就在张超换好潜水服时,那几个水工都已经换好了。

第一个跳下水的就是瘟鸡公。很奇怪他跳下去后并没有沉下水去,相反却浮在水面,他一会把头伸进水里好象很努力地向下钻的样子,一会又眨巴着他那两只‘斗鸡眼’疑惑地看着船上的人。张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当时还猜测也许是气管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张超第二个跳下水去,跳到水里张超还象往常一样看眼前浅兰色的海水由浅变深。他一边欣赏着海洋的水下自然景观一边从容地排气,任自己的身体往海底沉下去。不久,张超发现有点不对劲,眼前的海水突然又成浅兰色了,而且感觉很透亮,就在张超诧异时,他看见了浮在水中的螺船底部。而且那船尾被海水腐蚀生锈的叶轮也清晰可见。这时张超才明白自己并没有沉到海底,而是浮在水面,他很奇怪,自己明明没解开铅带,怎么就浮上来了呢,张超伸手在腰间摸了一下,那铅带分明还系在自己身上,五六十斤的重压怎么会沉不下去呢。张超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那明净的天空。再看看水面,船的周围竟然还浮游着三个学水工…。

回到船上后,张超看到那船老板满脸不悦,那几个水工也一脸沮丧与疑惑。不久,还是那个船老板替他们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他说潜水服是不仅是新的而且还是干的,浮力很大,当然沉不下去。他还告诉他们只要灌点水进去就行了。张超看得出来,那个船老板不太情愿告诉他们这些,只是他不想自己的船白跑一趟,让他们下水怎么也可以赚回几个油钱的。听了船老板的话后,大家纷纷仿效,果然是他说的那样,他们终于都沉下去了…。

返航的时候船上并没有安排晚饭,学水工抓的那些花甲螺也充公算做了油费,其实这些学水工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个船老板给了他们一次实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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