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张超到良哥船上出海,这个良哥是个老水工。从事这个行业有些年头了。其实量哥本人是买不起螺船的,虽然他的船成分不好价钱也不贵,但对于一个今天有酒今天醉的鳏寡水工来说,几万元钱也是个天文数字了。但他时来运转,娶了个不仅漂亮而且有钱的女人,那条船就是那个女人给良哥买的。为此海螺公司还有很多单身水工想不明白,为什么良哥能娶到这么好的女人,他们就没这个命呢。的确,这个团队有很多水工都是由年轻活跃不知不觉地过渡到老化衰退。其中大部分水工三四十岁了还是孑然一身。
其实,r城是个声色犬马的城市,说通俗点是个专门接待男人的市场。水工再厉害再骠悍,也抵御不住女人的诱惑。还有这里的滥赌,也是消耗男人资力的毁灭性武器。说白了,就北队这些所谓的船老板来说,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借助女人的力量,这些女人基本是做鸡的女人,她们在青春资本所剩无几的情况下,会把自己的终身命运投注在一个男人身上,而这种心境下的女人,恰恰是最不理性的,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盲目与荒谬。还有一种就是合股,其实合股通常是因为资力不够才产生的。既然资金欠缺,购船的标准无疑就只能降低。所以,那些合股的船通常都是老化甚至接近废弃的渔船。
良哥三十五六的样子,通体被海风吹得黑黑的。他很普通的,除了外形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就看不到其他特点和优势了。他还有两个弟弟,也是做水工,就在船上帮他。在良哥船上张超最喜欢的水工,就是一对亲兄弟,哥哥绰号叫‘蚯蚓’。张超不知道他怎么有个这样的绰号,也许与他走路的姿态有关吧。他矮矮小小的,走路和张超的妹夫老三正好相反,老三是外八字,蚯蚓却是内八字,他们两个可以说是针锋相对,还可以说阴阳互补。别看蚯蚓外形不怎样,他可是北队的开山鼻祖。确切地说,北队第一个从事这个行业的就是他。所以说,在这个北队就有很多都是蚯蚓的徒子徒孙。北队的兴盛发展都是与他有密切关系的。
除了这些外听说蚯蚓还有过奇遇。他曾经在海底见到过一个神奇的古老宅院。可惜蛆婆没念过什么书,弄不清楚那宅院究竟是哪朝哪代的建筑风貌。当然,这些历史渊源对于水工来说太过深奥。当然无法参透。所以,蚯蚓只能说出那就是个宅院,残垣断壁地沉寂在海底。院墙内还有几间同样古朴残破的房子,青砖青瓦,似乎是家民宅的遗迹。令蛆婆诧异的是,宅院周围的水质浑浊能见度较差,但那个院落里的水却格外清晰。里面的一砖一瓦都丝毫毕现。与周边环境形成鲜明对比。这还不算,最为离奇的是,宅院上方那清晰的水域中还有无数群红色小鱼在自由欢畅地游动着,那美丽闲适的姿态仿佛就是人类饲养的观赏鱼类,显然跟这个强食弱肉,杀机重重的海底环境极不协调。从物种生存逻辑上也说不过去。其实正是这些荒诞怪异的现象让蚯蚓产生了恐惧心态。使他最终不敢迈进那个宅院去一探究竟。
从那次后,虽然有很多船只经常在那一带出海下水,但再也没有谁见那个神秘的宅院了。
蚯蚓在这个群体有如此光耀的历史背景,但他并不怎么受人尊重,那也许与他那矮小变形的身体特征有关,当然,除了这些应该还有它因素的。有次张超就亲眼看见蚯蚓从一个做鸡的女人房里慌乱地跑出来,那个女人在后面跟着追出来,还边追边骂着;‘不要脸,做了不给钱,老娘下次再不理你了’。当时张超看到这些觉得有点滑稽,这种龌龊的行为的确不是作为开山鼻祖应该有的。然后张超摇着脑袋讪笑着走了。
蚯蚓的弟弟叫国伢子,他的外形伟岸而英俊,与他哥哥站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水浒里的那对打虎英雄兄弟,据说国伢子读书时成绩很好,考大学仅差了那么几分还是与高等学府失之交臂。落榜后他万念俱灰,就跟着哥哥蚯蚓来到这边做了一名水工,国伢子在学水及工作期间,对学习的兴趣依然不减,他用抓螺赚来的钱购买了很多书籍。但他学习内容繁杂,文学历史音乐金融无一不好,所以书籍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不知道国伢子是心理宣泄还是有意为之,反正他写的那些文字很少有人认识,就连懂得点书法艺术的张超也只能望之兴叹。当然,国伢子的学习绪低落时常常会把那些平时爱不释手的宝贝书籍到处乱扔,有时还会拿那些书塞垫床脚的…。
说国伢子视金钱于粪土,有点夸大,但说他对金钱看得很淡,就契合了,国伢子的确是这样,他身上是不能有钱的,有钱就必须花完,花光后才能安然入睡。他还很懂得尊重别人,不管他男女老幼,不管他贫穷富贵,更不管他贵贱高低,国伢子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区别对待,他对待女人也一样,真心喜欢他的也好,假意应付他的也罢,他都很淡薄的,他追求的只是生理欲望,绪突然涌上心头,自己也许就该命绝于此,听天由命吧。
但他仅仅就消极了一会,‘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张超那原始匪性一下子又来了,他狠狠地骂着自己,‘真没出息’,于是他重新振作起来,奋力向船游去。张超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反正就那样机械地游,游到终点为止。而此时,那船员工已经把锚拉到船上去了,螺船又开始缓缓顺流而下,也可以说朝着张超的方向漂流过来,张超心里一阵狂喜,‘谢天谢地谢神明…’。
张超终于抓到船边吊着的轮胎了,但他攀爬上船的时候试了两次都没能爬上去,他知道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但他那天生要强的个性仍然不愿意依靠别人的帮助,他不想让人家看贬自己,最后他拼尽全身力气终于成功地跨到了船上。然而这一切,船上所有人都浑然不知,张超上来时还听到那个船员工在埋怨他游得太慢了呢,还嘀嘀咕咕地说张超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但那时的张超不但不恼怒,反而很开心很庆幸,庆幸自己脆弱的一面到底没有让人窥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