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嵚崟,起来了?吴妈早。”问话的是一位二十六七岁温婉知性的女人,白皙的皮肤,眉眼秀丽端正,中长的直发柔软的披在肩上。
“大小姐早。”
她微笑着点点头,在餐桌前坐下。“不用给我准备很多,今天电台有出访任务,我赶时间。”
对这个大伯的女儿楚心岑,楚嵚崟并不讨厌。只不过她离家太久,对这些人没有熟悉感。
“大姐早。”楚念岑也进了餐厅,急急忙忙从盘子里取过几片面包,边塞进嘴里边往外冲。
“做什么匆匆忙忙的?”楚心岑问他。
“方可人这死丫头逼我今天陪她采风,我走了,迟到她又要发脾气了。”说着,人已经跑得无踪影。
“都25的人了,还像个孩子。”楚心岑摇摇头,对楚嵚崟说:“哪像嵚崟你,只是23岁的女孩子,却沉稳大气。”
她啜了口牛奶,不紧不慢的回答:“我不是什么大气,只是一个人在外面独立惯了。”见对方的表情有些怔愣,她缓和了语气补充了一句:“你别多想,我说话有点直来直去。”
楚心岑赧然的笑了笑,这个女孩子其实也挺好相处的,第一天她回来时的冷傲态度确实吓了自己一跳。
楚心岑用过餐后打了个招呼后离开。
心岑,念岑,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岑书珍走得早,父亲楚东旭为他们改的名,以悼念亡妻。
这时,楚嵚崟手边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你好,哪位?”
“嵚崟,你好,我是林景岩。昨天我问方特助要了你的手机号码,冒昧打给你很抱歉。我想今天陪你一起去看望楚伯父,行吗?”
其实林景岩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相亲的关系。虽然她内心排斥,但他这样彬彬有礼的询问,她还真不好拒绝。
“好。”
“那我半个小时左右来接你。”
挂断电话,她正准备继续用餐,却看见仆人阿勇提着一个姹紫嫣红的大花篮进了大厅。
“四小姐,有位王先生给您送花。”
“哪个王先生?”她不解地走到客厅门口望去,大门前那个王子伦百无聊赖地斜靠在炫目的豪车上,朝着别墅的方向不停张望,当发现了她的身影,立刻故作潇洒的挥手致意。
她冷淡的吩咐一声:“把这花还给他,就说我不需要。”
“哟,这才回来两天,就又是约会又是送花的,后面跟着一长串追求者啦!”楼梯口,楚依然脸色难看的冷嘲热讽着。
楚嵚崟面无表情的回到餐桌,对她的挑衅充耳不闻。虽然她对大家还比较陌生,但来自对方的敌意,她还是感受的到。
比如楚依然,和她的母亲,自己的姑妈楚西霖。楚依然的父亲顾凯乔家世一般,是上门女婿,所以女儿随了母姓。
“什么东西做的这么难吃!”楚依然将手中的三明治扔在桌上。“让人看了倒尽胃口!”
她指桑骂槐的恶劣态度令楚嵚崟觉得不可再姑息。“吴妈,小萱,我和大姐已经吃好了,二小姐看着早点要吐,你们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撤掉,。”
“你!”楚依然拍案而起,指着她的鼻子就要发火。
“怎么?你以为住在这里就是楚小姐了,别忘了你的父亲姓顾。”她放下餐巾,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朝门外走去。
楚依然气得涨红了脸,当着下人的面她感到无法下不了台。“妈,你看看她这副德行,好像把我们所有人都没放在眼里!”她冲着走进餐厅的楚西霖发牢骚。
“方旖旎这两天已按照你舅舅的意思给她在安排相亲,估计离出嫁不远了。”
楚依然条件反射的一下子想到了左斯翰,难道是和他相亲?不行!左斯翰是她先看上的,她绝对不允许他俩走在一起!
王子伦在大门前不耐地徘徊来去,那个夸张的大花篮孤零零搁在地上,无人垂怜。
当楚嵚崟身着淡紫色的雪纺衬衫,下身白色及膝的短一步裙,脚上亮白色的羊皮细高跟鞋,肩上挎着一只精巧的米白色皮包出现在他视线时,他止不住露出迷恋的神情,刚讨好地笑着迎向她,她已从他面前未作停留地走过。
路边,一辆宾利静悄悄的停在那儿。林景岩打开车门下车,微笑着看向她:“嵚崟。”
她微微颔首走向他。
“楚小姐,是我先到的,你怎么坐他的车?”身后的王子伦不甘地大声抱怨。
她停住脚步,回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着他:“王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对我这种女人,你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所以建议你还是坚守自己的初心,不用再搭理我。”
他讪讪地回答:“我当时不是没有认出你么,楚小姐,你不带这样耍我的。”
她已无兴趣再去理会他,直接走向宾利。林景岩在一旁很绅士的打开副驾驶车门,在她坐进去时,用手替她遮挡着头顶的车框。
眼睁睁地看着佳人被其他男人载走,王子伦忿忿地一脚踹飞地上的花篮,同时挥掌拍在自己的车后盖上。这个女人必须是他的!
林景岩的车稳当当地驾驶在大道上。他侧过头去偷偷注视她,只见她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美眸被微垂的长睫遮住,视线投射在不知名的地方,怔怔地出神。
他发现她似乎很容易走神,只要不去打扰,她就会像展览馆墙壁上一幅美丽的油画,任由他人观赏到心动而不自知。
“嵚崟,你的装扮一直很精致得体,是因为长期在法国生活的缘故吗?”
她回过神,冲他淡淡的嫣然一笑。“那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穿着,再加上我是学服装设计的,下意识里觉得应该尊重每一件衣服,让她散发自己的光彩。如果我是生活在美国,或许就是整天t恤加牛仔裤了。”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他不想停止话题。自从和她见面后,他上网搜集了不少有关服装设计的资料,也看了几场有名的国际时装秀视频,以期找到和她的共同话题。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红色。”
“红色热烈奔放,应该很适合你,希望我有缘能见到。有没有不喜欢的颜色?”
她想起昨晚自己去酒吧就是一身红裙,而那时是左斯翰陪在自己身边。她摇摇头,这两天怎么了,总是会想起那个可恶的男人,一定是邂逅频率太高的缘故!
“嵚崟?”
他的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白色,单调沉闷。”其实这只是一原因,她的脑海里一直封存着一个画面:医用担架上,女人惨白的面容没有生气,雪白的棉布缓缓地将她的脸覆盖住﹍﹍。
“你再不喜欢白色,婚礼那天还是要穿的。”
她不以为然地回答:“到那时候再说吧。”
他感觉得到她对婚姻的不期许,看来自己要加把劲了。
楚南宸的床边,方旖旎在用棉签沾着水,温柔的给他滋润干裂的嘴唇。看到楚嵚崟和林景岩进来,便笑着站起身打招呼:“嵚崟,林少,你们坐。”
刚才那温馨的一幕落在楚嵚崟眼里,让她不自然的转过脸去。
林景岩对方旖旎还是有所了解,她是楚天集团的高级特助,陪伴在楚南宸身边十几年,圈内人都心知肚明,她也是楚南宸养在外面的女人,听说楚南宸的正妻正是因为受不了丈夫的感情背叛,所以得了抑郁症后自杀。而楚南宸可能是出于对亡妻的愧疚,一直没有给方旖旎名分。
林景岩默默观察着楚嵚崟的神情,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他温和的笑着回答:“谢谢方小姐,我今天过来是看看楚叔叔,他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能说话,不过手脚能动,有什么话要交流,我让他打在平板电脑上。”方旖旎注意到楚嵚崟虽然眼睛看着窗外,其实在凝神聆听,心下一叹,看着她问:“嵚崟,你有没什么话和你爸爸说的?他可以打字在平板上的。”
“我没有。”她看着窗外平静的说。
方旖旎刚想劝她,医生敲门走进对他们说:“你们家属到办公室来一下,病人的报告出来了,需要同你们沟通。”
二十分钟后,三个人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方旖旎明显已哭过,两眼红肿,神情呆滞,由林景岩扶着。而楚嵚崟却一脸麻木,面无表情。
走向病房时,方旖旎拉住了林景岩:“嵚崟内向自封,在外人面前感情不会外露,我们就让他们父女俩单独呆会吧。”
林景岩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似乎她和自己想象中那种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小三有所不同。
楚嵚崟站在楚南宸的床前,耳边回响着医生刚才的四个字“不容乐观”。她冷静的表情逐渐龟裂,朝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父亲低声吼道:“楚南宸,你不是叱咤风云,无所不能吗?现在这样安静的躺着算怎么回事!我真后悔回来,看到你这副样子,你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吗?不可能!我不会同情你,我恨你!你是杀死我妈妈的刽子手!我宁愿我不姓楚,只做伊莲!”
楚南宸眼睛慢慢睁开,嘴唇口型似乎唤了她一声“嵚崟”,随后目光转向了茶几上的平板,示意她拿给他。
“我不要听!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要听!七年来,我孤身一人在法国,你看过我几次?和我说过了几句话?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是秘书和你的方特助在转告,你可曾记起我这个被扔在国外的女儿?”
她扭开脸哽咽了一会儿,后又恶狠狠的瞪着他:“现在要商业联姻又想起我这个女儿了吗?那谁来还给我一个活生生的母亲?一个爱我护我的父亲?楚南宸,你起来!我不许你逃避,哪怕你就做个名义上的父亲,也要履行你当父亲的责任,弥补我这几年缺失的爱!”
这时,病房内盥洗室的门打开,稳步走出了一个男人,当他看到她满脸纵横交错的眼泪时,微微地愣住。
楚嵚崟盯着左斯翰那张沉稳内敛的脸,失控地尖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