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人死仇消。
一个恨了很多年的人就这样突然死了,掬心从呆愣中醒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没有高兴,只有悲伤。那个爱过自己,怨过自己的人,我曾经也深深的爱过的人。
他真的死了。
大雪纷飞的高速公路上,车辆行驶过的路面布上一条条黑色的痕迹,它们如同一条条蜿蜒爬行的巨蟒,恐怖吓人的伸张到路的尽头。
一辆黑色的陆虎呼啸在其中。
晕暗的车内,掬心单手技额,将头深深的埋下去。
她还小的时候,掬心觉得那个面带和蔼笑容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爱妈妈,爱自己,爱家。可是,随着这个男人事业上的蒸蒸日上,他爱的女人,爱的女儿,爱的家全部换成了别人。别人的女人,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儿子。这种转换,就在自己妻子临死那刻,他都不曾改过。
那段掬心害怕、恨的日子里,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放学回去那空空无人的屋子,一进门只有自己走动的脚步声,当时还小的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总是害怕的以为身后有个人在跟着自己。医院里妈妈寂静无声的病房,她每一次进去都小心翼翼的,然后摸摸妈妈的脸,感觉到生命的体征,她才敢呼息。
那时的她总是幻想着妈妈好起来,爸爸回过头来,可是——没有,都没有。
人行匆匆的通道,好长好长,又冷。
只留掬心一个人守着母亲病弱的身体,到最后冷掉的尸体。
随着妈妈的离开,她懂得恨。
恨爸爸。
永远。
可是,今天他也死了。
这个被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变得好空虚。
坐驾驶位上的沈一棠紧绷着脸,时不时侧眸看一看身旁的人。他本是个不善言词的人,再加这些年身居高位,更是不苟言笑。沈一棠突然好恨自己的嘴笨,看着掬心这样痛苦,自己却不知从何安慰。
一路上无话。
车子下高速后,因为是深夜,一路畅通无阻来到a市第一医院。
路上沈一棠曾与严皓通过电话,当他们下车后,在医院门口等他们的黄想想。想想一见沈一棠便走上前来,她眼睛红肿,但微垂眼睑,哭破的声音嘶哑道:“舅舅。”
沈一棠点了点头便扶着掬心朝院内而去。
深夜的医院灯火通明,刺眼的白色让人难已睁眼。掬心推开沈一棠,独自走在静悄悄的医院内。
黄想想愣了愣,也跟了上来。她与严皓是兄妹,与掬心同样是姐妹,她虽然没有沈美莲那样恨她,同样也没有严皓那样爱她。她对掬心的感情是复杂的,当母亲排挤她时,自己内心会有点难地。当哥哥爱她死去活来时,她又讨厌她。
现在父亲死了,她突然发现,掬心的感受自己能够理解。
抹了抹眼角泪,想想将喉咙里的哽咽强压下去,走近沈一棠。沈一棠见想想跟上来,便则目看了她一眼。
“她一直跟你在一起吗?”父亲在临死前想见掏心,可是母亲四处找不到她,还以为她又回美国去了。当电话打到加利福利亚时,对方茫然不解的说,并没有见到掬心回美。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哥哥说:打电话去沈家老宅。
结果,还真在哪儿找到了她。
想想有些担心。
因为母亲最不愿的就是掬心攀沈一棠。
沈一棠深深的看了一眼想想,脚步不停的朝前走,一双眼睛又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掬心。她瘦弱的身材单薄得可怜,走在前方身板却站得笔直,虽然伤心,脚下的步却也是四平八稳,并不零乱。
“她会一直跟我在一起。”
一直?
想想呆住,都忘记走路了。
直愣愣的盯着沈一棠渐渐远去的背影。
一直?
什么意思呢?
难道黄掬心正的要跟母亲对着干吗?
而且,舅舅的话什么意思?
他愿意跟着黄掬心胡闹吗?
深夜的医院内,白色的日光灯下是长长的走道,走道上静悄悄,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走道的尽头的前面是一个悬挂‘’三个字的指示牌子。
掬心不用问,也不用找,目标性清晰的来到外。
这里她太熟了。
母亲死后,她曾长时间的坐在这三个字的下面,从晚上到早上,再从早上到晚上。那时,她双手环膝,紧紧的抱着自己,默默的呆着——一个人。
那时候,她多么希望父亲能够突然出现。然后将自己抱在怀里安慰,跟自己说:阿掬,别怕!
或者,母亲能够突然出现。然后问:心心傻瓜,你坐在这儿做什么?妈妈不是还好好的吗?
可是——
没有!
父亲在温柔香里,逗着别人的女儿,哄着别人的女人。而妈妈呢,身体冰冷,静静的躺在内等待火化。只有自己一个人,像个迷途的傻瓜,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问。
如今,那个她曾久盼不来的男人,也躺进了这间房。
她恨他,应该不来的。
可是,不行。
他是她的父亲,她恨他,但也爱他。
外,掬心就那样怔怔的站着。尾随而来的沈一棠站在她一米之外,静静的看着她,并不靠近。有些事是需要她自己走出来的,所以他相信她,所以给她时间。
这时,内走出一男一女跟一名身着白大卦带口罩的医生。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掬心匀是一愣,掬心被突然出现的人给惊醒,一时也不知刻如何对阵沈美莲。
最后进来的想想见大家僵持着,便立马走到沈美莲的身边,扶住她。“妈,舅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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