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转折(1 / 1)

又过了一个时辰,刘长明慌慌张张跑过来道:“陛下,贵妃娘娘,不好了,齐王殿下中暑晕倒了。”

李渊和万贵妃都站起身来。李渊顾不得许多,问道:“他人呢?”

刘长明回到:“扶到偏殿去了,也已经宣了太医。”

李渊的慈父之心占了上风,他带着万贵妃,三步两步赶到偏殿。李元吉身旁已经围了不少宫女太监,正为他喂水、擦拭。这帮宫女太监见到李渊和万贵妃,刚要下跪,被李渊喝止:“都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先侍候齐王要紧。”

李渊见李元吉双目紧阖,脸色煞白。他心如刀绞,不由心生悔意。他们父子原本是来太和宫避暑,谁知却闹到中暑,早知如此,真不该提及婚事。

太医诊过脉,说李元吉虽然中了暑气,还好他身体向来康健,多休养些时候,应当无碍。

安置好李元吉,众人都退了出去。李渊一个人坐在榻前,榻上的李元吉尚在昏睡之中。李渊想起几年前,李元吉和窦知雪总是吵吵闹闹,不可开交。窦知雪虽然一团孩气,但总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子,众人都说等他们再年长几岁,也许就会和睦。后来,李元吉常年在外征战,聚少离多,他们小夫妻总算安静了些。武德五年,他们女儿出生,窦知雪总算有了少妇的贤惠,两人关系尚可勉强。谁知武德六年,窦知雪一病不起,在李元吉尚未班师回朝之前便过世了。毫不知情的李元吉回到长安,才得知窦知雪过世的消息,自然很是伤心。为此,李渊心中极为内疚。李渊一心要为他再选一位出身名门,聪敏贤惠的王妃。可是,这两三年中,李元吉从未露出再纳王妃的意思,难道真的是对往事心有余悸?

榻上的李元吉痛苦地动了一下,又昏睡过去。跪了几个时辰,又中了暑,自然很是难受。李渊心中满是愧疚,所谓李元吉在外有轻薄之举,尚不知真假。即使是真,也难说是李元吉一人的过失,强推给他一门亲事,以此作为惩戒,也难免太小题大做了。

夜深了,李元吉终于缓缓醒来。他服了药,勉力靠着软榻坐着。

李渊见他双眸无神,担心道:“不舒服就躺下说话。”

李元吉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要紧,儿臣受得住。”他委屈地看了李渊一眼,道:“父亲是儿臣最敬佩的人,没想到,竟然言而无信。。”

李渊叹口气道:“刚醒来就埋怨父亲,你那有一点为人子为人臣的模样?若不是你给人留下话柄,我怎会让你定亲?都怪我,把你宠坏了,简直是肆无忌惮。”

李元吉低声道:“宇文昭仪那个侄女,儿臣还见过几次。她自然是品貌出众,只是小性太多,儿臣若娶她进府,一定有吃不完的苦头,恐怕会因此短折,不能侍候父亲终老。”

李渊听他说得这么悲戚不吉,斥责道:“又乱讲话。你年纪轻轻,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李元吉扶了扶额头道:“父亲说我在外沾花惹草,不知是有人存心诬陷,还是一时误会。儿臣除了忙于公事,还要常常陪伴父亲,那有空闲乱来?只凭他人一面之辞,父亲就断定儿臣惹是生非——原来父亲相信他人远胜于儿臣,真是让人伤心。”

李渊见他用手扶着额头,忙道:“不舒服?快躺下。”遂亲自扶他躺下道,“我怎么看你这些年脾气没有大改?天下之间,除了我和你的两位兄长,便是以你为尊。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多加克制才是。”

李元吉只觉头晕欲裂,他强睁着着眼睛看着李渊:“不管怎样,儿臣最重要的身份,难道不是父亲的儿子?在父亲面前,难道儿臣还要装腔作势?儿臣在父亲面前,始终一如既往。”

李渊听了这番话,心头一热。他微微笑道:“是啊是啊。明知你是苦肉计,我还是认输了。你的婚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他帮李元吉整理一下纱被,“你好好休息吧,身体要紧。”

通往太和宫的官道上,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宇文铭带着几名随从,策马前行。

宇文铭刚被宇文昭仪派人训斥了一番。宇文昭仪不喜招惹事端,她只是见李渊为李元吉的婚事焦急,便也凑趣引荐了宇文芸竹。没想到李渊竟然对宇文芸竹很是满意,可惜李元吉无意。本以为事情就此作罢,谁知高隐一席话竟使李渊开始逼婚,李元吉长跪中暑。宇文昭仪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大吃一惊——她可担不起离间李渊父子的罪名。后来,听闻这是由于宇文铭在高隐面前多言,更是大骇,派人将他教训一顿。让他循规蹈矩,免得引出大祸,害人害己。

宇文芸竹知道了李元吉长跪拒婚的事,在府中披头散发,寻死觅活,宇文铭也被折磨得焦头烂额。他正在沮丧,李元吉又派人请他到太和宫附近的一家客栈。这下他不是沮丧,简直是惶恐了,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路颠簸,一路忐忑。

李元吉见宇文铭一脸惶惶不安,若无其事道:“看来你都知道了?”李元吉已打听到李渊逼婚是由于高隐说他在外为女色迷惑,这女色大概就是指程如烟了,而知道他对程如烟有意的人却没有几个,除了他身边的侍卫也就是李世民和许府的人,再有就是宇文铭了。其他人不可能向高隐告密,而宇文铭一心想要他的妹妹聘入齐王府,而他因为宇文士及的关系,有的是机会接近高隐,十有八九此事是由他引起,李元吉便派人故意将此事透漏给宇文昭仪。这次召见宇文铭,李元吉见他惶恐不安,更加断定挑事之人是他无疑。

宇文铭不停作揖道:“齐王殿下,这不能怪微臣啊。小妹芸竹一直仰慕齐王,微臣也是被她纠缠得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谁知道,竟然连累了齐王殿下。”

李元吉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谎话连篇了。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若事情办成,此事我便不追究,不仅如此,我另外还有赏赐。”

宇文铭疑惑道:“微臣能帮齐王什么忙?但凡微臣能出力的,一定万死不辞。”

李元吉不由笑道:“没人要你万死,一件小事而已。你坐下说话。”

宇文铭迟疑地落座,李元吉看着案几上的茶盏,问道:“你有个妹妹嫁给了许茗昌?”

宇文铭没想到李元吉竟然提起宇文芸兰,更加疑惑,答道:“是。”

李元吉抬起头来,郑重道:“几个月前,我在你府中遇到的程姓女子,我是念念不忘,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让她聘入我的府中。”

宇文铭这才恍然大悟,他用汗巾拭去额头的汗:“微臣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件事对于齐王,难道不是小事一桩?”

李元吉站起身来,踱到一旁:“那有这么简单。你可知道,这些天来,我二哥日日都去许府。”他转过身来,“许茗昌只是一个小小的秦王主薄,难道我二哥要天天见他,十有八九是去会那女子。”

宇文铭听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放下心来,反而觉得好笑:这两兄弟难得心思一致。他拍手笑道:“齐王是要我妹妹对那女子晓之以理?其实现在长安谁人不知,齐王才值得倚靠。”

李元吉斜看他一眼:“哪有这么简单。这女子后来我又见过几次,虽然年龄尚幼,却倔强固执。更何况,我二哥比我更得先机。若是她一心要嫁我二哥,你让我如何是好。”

宇文铭一脸不屑道:“这女子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齐王何必枉费心思?”

李元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相貌出众的女子,难免有些小脾气。”

宇文铭愣了一下,随即道:“齐王殿下为何不托人游说这女子的父母或族中长辈?”

李元吉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她父亲过世,母亲下落不明,她和族中众人失散。我自然会找她的家人,但是我二哥一样也在找。”

宇文铭小心地问道:“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李元吉背过身,看着跳动的烛光:“我不想她和秦王走的太近。”说到这里,李元吉心中一颤,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磊落。政事上,虽然他与李世民诸多不和,但在私情上,他却不希望闹得太僵。但是经历了被逼婚一事,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待到程如烟出嫁之时,他就算再对着李渊跪到地老天荒也于事无补,而那时,他也只能娶一个陌生的女子。想到这些,他安慰自己,毕竟许府所有人都在帮二哥,而他只是找了一个帮手而已。

宇文铭面露难色,却答应道:“微臣明白了,一定让二妹尽力而为。”

李元吉目光清冽地望着他:“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办成。”

宇文铭辩解道:“齐王殿下,这男女之事……”

李元吉不理会他,坦然坐下,懒洋洋道:“你别忘了,你这次可是害我不浅。我到现在还时常头晕目眩,都是拜你所赐。”

宇文铭登时又汗如雨下,战战兢兢道:“是,是,是,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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