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惊堂木三十(1 / 1)

午时回到方府,方府门口已经挂满了红色的飞帖。这是古时元宵节的一种习俗,各家门前贴一红色纸袋,在其上写上“接福”二字,以此承接别家的飞贴来拜贺,充满了浓浓的传统古味。

方淮之身为朝廷命官,上任没多久就着手处理的一起私盐案轰动不已,已让他在官员间名声渐起,不少想要巴结他的官员都命人在方府门口的红纸袋内放入自家的飞贴。

石笺在门口一一拜谢那些登门的人,不少人借着送飞贴的名义私下里拿了些名贵的首饰、人参塞到石笺的手里,还不忘使了使眼色。

这一举动在圆滑聪明的石笺眼里太过明显,他堆着笑脸,客气地寻了些借口推回了那些名贵的贺礼。

就在他刚刚又拒绝了一波人的时候,他远远的就看见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人影缓缓走来。

花椒一只手挎着装满了食材和元宵的篮子,一只手却是担忧地扶着身边的人。

石笺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视线一移,看到了略有些狼狈的曾诺。

她一身新衣多处已经被撕破,隐隐露出的手背和手腕上还带着点点淤青,早上丫环刚为她梳洗的新头发,也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

石笺一阵焦急,先朝府内大喊备好药盒,身子便迫不及待地飞奔到了曾诺两人的面前:“曾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曾诺不想多说,只道没事便朝着府内走去。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石笺咬了咬牙,跟了过去。

在丫环替曾诺重新沐浴更衣上药的时候,石笺在屋外拉过一旁的花椒,声色并厉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小姐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花椒低着脑袋,双手互相绞着,略迟疑地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之前在正宝斋排队买元宵,曾小姐和我分开去买别的东西了,等我买着了元宵,一看曾小姐还没回来,我就想着去寻她。谁知道远远听到有人说前面有姑娘家打起来了,我就追过去看,围在人群里的可不就是曾小姐?……哦,对了,她还被一个男子拉着手呢。另一边还站着个在哭的姑娘,没过多久就被她随侍的丫环扶走了。”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望着石笺:“你别看曾小姐平时不说话,冷冷清清一个人,我听周围的人说,她被那姑娘欺负的时候可狠了,那模样瞧着挺厉害的。”

“主人家的事,不许嘴碎。”石笺蹙起了眉。

“是,是。”

石笺略有所思地瞧了瞧面前紧闭的曾诺的屋子:“那你可记得那个和曾小姐起争执的姑娘长什么样吗?”

花椒咬了咬唇,两手在衣摆处胡乱摸了摸:“我只瞧了一眼,没怎么看清,不过奇怪的是,总觉得那姑娘和我们曾小姐有点相似。只不过一个性子冷了些,一个娇气了些。”

石笺一愣,心底也有些不爽。

怎么又是那个曾三小姐?上次除夕闹事的那股劲还没过,现下又要搅什么名堂?

晚间方淮之回了府,石笺寻了个空挡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方淮之。方淮之神色不动,眉宇间似乎是一片淡然。在询问了几句曾诺的情况后,开口便是:“那个男人是谁?”

石笺思绪一愣,霎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个拉曾诺手的男人。”

见眼前自家大人一派气定神闲地在书房翻阅卷宗,石笺心里在偷笑,难不成他在吃醋?这幅淡然的模样该不会也是佯装镇定的吧?

下一秒方淮之的话却彻底颠覆了石笺的想法。

“算了,也莫去追究了。拉了手又如何,人我可都搂过了,这份补偿等日后水到渠成后,我自会问曾诺讨要回来。”方淮之淡淡一笑,只有石笺耳中格外清晰地听到了卷宗被紧捏时响起的哗啦哗啦声。

石笺默默立在一边,平平地扫了方淮之的背影一眼。

自家大人这幅带有炫耀意味的、又有些别捏的、欲求不满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

前堂灯火通明,喜气洋洋,家厅婢女来回穿梭摆着精致的膳食。

曾诺被唤出来用晚膳的时候,难得地在饭桌上看到了几日不见的骆秋枫,想来是两兄弟元宵佳节凑在了一起过。只是他见到自己的神色没有了以往跃然在脸上的喜悦和期待,倒生生多了几份压抑。

饭桌上,男人家的话题无非是官场上的,大多枯燥而乏味,勾心又斗角。可曾诺面前的两个男人和自己无疑还多了一个共同话题——那就是案子上的。

骆秋枫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到自己的碗内,有些求学意味地向曾诺问道:“曾小姐,其实……上次狗头案我就有个问题想问你了。”

“什么?”

骆秋枫低垂着头,拨了拨碗里的米饭:“你破案的那些理论和方法到底是哪里习得的?还有那些什么……人格?偏执狂?强迫症?到底是什么意思?虽说我大多能凭借字面意思来意味,但始终有些不甚明白。”

曾诺抿了抿唇,思索良久后道:“人格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个性,然而人格具有独一无二性,他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处事原则。有句俗话‘江山易改,秉性难易’,这里的秉性就是指人格。”

眼见骆秋枫似乎还没有听懂,曾诺下意识地咬了咬嘴中的筷子:“这样吧,我举一个例子。”她下意识地看了方淮之一眼,就在方淮之似乎感应到她投过来的视线时,曾诺立马侧过脸道:“比如,骆公子你的人格是由你儒雅的性格、良好的教育素质,还有清雅的气质,高尚的品德等组成,同样,方淮之也拥有这些,但他在你人格的基础上更多了一些圆滑、睿智、霸气、沉稳、运筹帷幄地气度、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有刚柔并济的手段等,以此来说,你们的人格也就天差地别了。”

话音刚落,曾诺不知所觉地夹了一块冬瓜片到碗内吃了起来,没有注意到饭桌上两个男人截然不同的神色。

骆秋枫之前的笑意僵在嘴角,然而很快就又恢复过来,往嘴里扒了一些米饭,食之无味。

而方淮之心中甚是愉悦。

她方才的话语,那番隐隐透出的对他的了解和默契,一点一滴地分析,若有似无地赞赏,简直是对他最好最棒的赞美。

她怎么可以如此的让他心悦诚服?

她在他的世界里悠然行走,却在他的生命中画上点点的浓墨重彩。

方淮之垂下眸子,敛下其中浓浓溢出的喜悦和爱意。眼尖地瞥见曾诺正在吃冬瓜片,联想到石笺提醒他的事,他立马盛了一碗热汤给曾诺:“少吃些冬瓜,喝点热汤。”

“为何要少吃冬瓜?”曾诺不解。

方淮之语塞,有些尴尬不能语。石笺今天无意中从花椒和她的对话里听到要买月事带,以为曾诺是来了葵水,可冬瓜性寒,对来月事的女子不好,曾诺是不知道吗?

他不知如何解释,毕竟这是女儿家的私事,骆秋枫也在当场。

“你身子不是太好,少吃点寒性食物。”

曾诺瞥见方淮之出口的话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吞吐,又看到石笺在听到方淮之的话后也微红着脸立在他的身后,她沉默片刻,想到了早上那乌龙的一幕,看来眼前两人误会了,自己并没有来月事。

曾诺低下了头,心中有些暖意涌上。

他对她,还真是事无巨细的关心。

但也不太好多解释此事,曾诺乖乖将方淮之替她盛的一碗热汤喝了下去。

热汤刚下肚,管家急急从门口跨进来,拱手对着方淮之道:“大人,府外有人求见。”

方淮之放下筷子和碗,蹙起了眉头。如果没记错,此时应该是众家团圆的时刻,除了骆秋枫,他也并没有邀请任何人来府上,来的会是谁呢?

“是曾大人和他的女儿,还有连家少夫人求见。”

曾诺摆放在腿上的双手一紧,牢牢握成拳。曾悦康和曾颜居然找来了这里,是要为白天的事情讨回公道吗?

方淮之下意识望了垂头不语、一脸漠然之色的曾诺一脸,对管家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有人纷沓而来。

先是一双精致的牡丹绣花鞋跨了进来,紧接着是那人一身的锦衣华服拖曳在地,款款步了进来。

那是一个对曾诺来说很陌生的女子。

她和曾悦康并排走在一起,妆容淡雅清新,不同于曾诺的瓜子脸细细埋在领口的白色狐毛中,身上衣裳虽有些厚重,却依然衬得她的身材姣好无比。她肤色白皙,容貌端正,气质更是清秀。

在她和曾悦康的身后,跟着一脸委屈脸上五掌印未退的曾颜。

“小诺,好久不见,还记得大姐吗?”女子清浅一笑,先对方淮之和骆秋枫行了礼,然后面向曾诺亲切问道。

来人正是曾斐,那个在曾诺穿越之初便早已嫁给骠骑将军的小儿子连月凯为妻的曾家大小姐。

曾诺之前听红芮提到过曾斐的名字,心中很快了然,便只是点了点头,就没有作声。

多说多错。她并不知道以前被关在偏院的曾诺到底和这个大姐有多亲,若是说错什么,难保对方不起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少的很。”曾斐叹了一口气,拉过身后的曾颜:“今日说来也巧,我回府看望干爹干娘的时候,小妹正哭着跑回来,说她受了委屈,让我们为她做主。”

方淮之在一边冷冷扫了这三人一眼,心中冷哼一声,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曾悦康接过话头:“曾诺,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嫉妒我和你后娘宠爱你妹妹,可你也不能因为嫉妒就这么伤害她吧?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就要让着她顺着她一点,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你应该跟斐儿多学着点。”

事到如今,曾悦康等人贼喊捉贼的戏码演的也不是第一出了,曾诺深刻的了解一个道理,那就是越解释对方越来劲,因此她宁可什么都不说,等他们这出戏唱完就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大姐和爹来了,也不叫一声!”曾悦康良久见曾诺没有反应,气的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饭桌。

方淮之一蹙眉,冷声道:“曾大人要发火,也得看是在谁家府内吧?我这正红梨花木桌可值大价钱,若是被你一掌拍坏了一点,可是要赔的。”

曾悦康肥硕的圆脸一僵,收回了手,然后又把矛头对准了曾诺:“曾诺,之前说你不是曾家之女都是气话,你还要跟我们赌气到何时,只要你乖乖跪下跟我们认个错,写个悔过书,我们就接你回府去。你还要在方大人府里叨扰到何时?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都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曾悦康眯了眯眼。他认为这几次曾颜受委屈,全是曾诺的错,都怪柳氏放她出了府,野性太大,几次三番和他们作对,居然还有了方淮之和骆秋枫两座靠山。而为今之计,只有先想办法把她带回府去,到时候曾府大门一关,他们在内想如何教训对付她就如何对付,还哪有方淮之两人什么事,就算是西天如来也管不到他们府里的事。

“我并不觉得叨扰,曾大人多虑了。”方淮之拨了拨碗内的饭,一脸无关痛痒。

“这……”曾诺康面上谦卑,心中却恨得牙痒。

“曾大人如果有空管教儿女,不如先管管你那三女儿吧。今日之事,到底是谁对谁错,大街上随便拉几个人证便真相大白,公道自在人心,并不是曾大人或是你家女儿随便说说就是事实的。”

“好啦好啦。”眼见两人剑拔弩张,曾斐立马堆着笑脸出来打圆场:“这孰是孰非的,谁能说得清?哪怕就是真眼里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相或事实。不如这样吧,曾诺你就认个错,做姐姐的让让妹妹,不然一直拗在那僵持着,不是让‘外人’笑话吗?”她加重外人两个字音,眉目流转,扫向方淮之。

方淮之嘴角弯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他本不想和他们三人多计较,毕竟时机未成熟,他和骆秋枫还没有完全布好局拉下秋水浅和曾悦康两人,可是对方的咄咄逼人,欺压曾诺,让他心头也压着一股火。

正当他放下碗筷,打算狠狠警告一下曾悦康等人的时候,曾诺却在此时,突然发话了。

“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曾诺冷眸一扫他们三人,重重把手中的碗和筷子拍在桌上:“一个自私自利六亲不认的父亲,一个骄纵不堪嚣张无比的妹妹,一个攀附权贵表里不一的大姐。曾大人如果我没分析错,你应该已经在谋划着攀附曾斐夫家的权势,借机从中捞一笔,然后你存了连家的一些把柄,打算狡兔死走狗烹,借机拉连家下台,成为你的垫脚石。而曾斐你却同时暗怀心思伺机蚕食曾家的财产,恐怕你已经哄得曾悦康将一些和财产有关的东西交给你了吧?曾颜更是可笑,只为了一己之私,挑拨个中关系。等你们先自己理清是否互相被变相利用了,再来考虑联合起来对付我。当心自身难保,引火自焚!”

刚才曾悦康几人的微表情和身上的外貌、行为、心理等表现,已然被曾诺通过逻辑推理分析透彻,她之前不想说,只是还想留个情面,可如今也没必要给这帮人留面子了。

她刚把这些深埋在几人背后的阴险诡计戳穿,便离了饭桌,朝后院走去。

在她离开后没多久,果然一片吵闹声响了起来:“曾斐你个胆儿肥的,你之前跟我说什么?你问我要去那些地契方便为我攒钱,这一个月我问你拿回利润你是一拖再拖,你是不是真想私吞我曾家的财产?我告诉你,立马把那些地契还给我,不然当心我把你和你那夫家一起告到当今圣上那里!”

曾斐听闻曾悦康的斥责,一反之前的端庄笑意,沉下脸道:“既然把话说明了,那我就告诉你曾悦康,没错,我是想要曾家的财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我母亲把我托付给你们家的时候,可是把田家的所有良田私钱都给了你们,我只不过是要回我自己的东西!别光说我,曾悦康你以为你是个好人?你想拉下我连家?呵呵,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蚱蚂,我死,你也休想活!还有——地契我是不会还给你们的。”

“你个畜/生!你在说什么胡话!”

曾诺轻飘飘的几句分析,几个疑心病重的人果真是应了曾诺的分析,开始起了内讧,吵吵闹闹成了一片。

方淮之被吵得心烦,吩咐石笺送客。

于是曾悦康、曾斐、曾颜三人在石笺的“好言劝说”下,被“丢”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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