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的一月,冬天的朝鲜。
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后,天空终于放了晴。
一清早,邢空就裹着军大衣,背着军挎出了营地,去看在临县慰问的余簟秋。
“老邢,这么厚的雪还出去啊?”巡逻的战友们跟她打着招呼。
“嗯嗯。”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邢空赶紧系上头上的棉帽子,埋着头拍了拍他们,匆匆的说了句“先走了啊。”
伴着脚下踩雪发出的阵阵“咯吱”声,邢空顶着大风走出了好几十里。
“撒里额主些呦——。”邢空走到河边,正试探着冰面是可以安全穿过时,就听到有人用朝鲜语大喊着救命。
原来是有人掉进了冰窟窿,落水了,邢空赶紧跑了过去,一个朝鲜老阿爸正趴在冰面上向水里张望着。
“多哇加塞呦!”见终于有人来了,朝鲜阿爸哭喊着,急切的拽住邢空,用不标准的汉语说“志愿军,同志!”
邢空大概听明白他说他孙子掉了下去,三下五除二的脱下厚重的军大衣,甩掉棉帽子。
让老阿爸拽着军大衣一头,她拉着另一头就顺冰窟窿下了水,河水冰冷刺骨,邢空感觉到自己身体很快就要不听使唤了,挣扎着找着人。
好在河水也就两米多深,邢空屏气潜水下去,模糊的看到有个人,死死的搂住,扯着奋力的向上游着。
老阿爸感觉出军大衣晃动了,也用力的向上来着,由于冰面上有雪,没有任何阻力,很难用上力。
感觉出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了,邢空扯出腰上的军刀,狠狠的捅进头上的冰面,拉着军刀,才钻出了冰窟窿。
“快快快——。”尽管她全身已经湿透,一出水面就马上冻的僵硬,她还是用军大衣迅速的裹住怀里的孩子。
老阿爸脱下自己的棉袄给邢空披上,抱起孩子,搀住邢空就往河边他的马车前跑。
坐在马车后,邢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自己也抖成了一团,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你说啥子?”李啸忿然的拍案而起“啥子就牺牲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邢空这龟儿子给老子找出来!”
“军长,我们都找了半个月了,附近的百姓也都走访了,的确毫无音讯。”几个师长满脸的悲痛。
李啸看着桌子上,半个月前在河边发现的邢空的军挎和帽子,狠狠的抽着烟,沉默了。
“老李啊,回国的命令已经下了,不能再耽搁了。”政委叹了口气“邢空,的确是不幸落水,牺牲了。”
“啥子叫落水?”李啸红着眼,抓过邢空的军挎“落水会摘军挎么?他就是死,也是救人,是烈士!”
说着皱着眉抚着邢空军帽上的红星“舍不得啊!舍不得。”
1958年2月,邢空所在的部队奉命回国,同时批准追认邢空为志愿军烈士。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临走前,李啸带着全体军官,到河边邢空的墓前,看了好久。
最后,鸣枪而去。
国内,邢空牺牲的消息已经在军区传开了。
苏瑾拉着邢纯,扯着邢远,呆立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放声痛哭。
“弟妹——。”周向武哽咽着扯下军帽“驴子他走得光荣走得伟大,我们节哀顺变吧。”
再说邢空,被朝鲜老阿爸带回山里后,就染了伤寒,发高烧昏迷了半个月,才挺了过来。
又将养了一个多星期,再回部队抱到,发现附近的部队已经回国了。
语言又不通,几经周折后,才联系到其他地区的连队,跟着别的连队回了国。
再从东北回到她的军区,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渺无音讯的这大半年,她已经光荣的“烈士”了。
邢空到家那天,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什么人?”军区大院门前站岗的小战士警觉的询问着“同志,请出示证件。”
“你不认识我?”邢空疲惫的皱了皱眉,由于自己的证件在落水后都不能用了,又没办法开单位证明,所以回来这一路上都费劲了周折。
归心似箭的她,眼看到了家门口,还让个新兵蛋子拦在了门外,有些恼火“叫你们连长来!”
“同志,没有证件,你不能进去。”小战士横过枪,伸手拦住邢空。
“我是邢空!”邢空解开风纪扣,有些不耐烦了。
“胡说!邢参谋长是苏医生的爱人,是我们军区的烈士!早在朝鲜战场牺牲了。”小战士态度强硬“你还是把问题交待清楚吧。”
说着拿枪指着邢空,就要逮捕她。
“就凭你也想俘虏老子?”邢空终于爆发了,一边扯下枪栓,一脚踹翻他
“别动!”说着按着他解下武装带,五花大绑的捆上扔回了岗楼里。
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拎起背包,大步流星的向家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