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盛这一支尽皆伏诛后,和宁盛这一支关系密切的三支宁氏旁系族人皆被流放,原本宁氏族长也要跟着一起的,但念在他年老体弱,且素有贤名的份上,网开一面,饶过流放之刑。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要带着其他族人归隐,宁氏族人百年不得入仕,不得科考,不得从武,不得从商,只能老老实实的耕田种地。
如此,倒也算凌岚仁慈了,毕竟还留了宁氏一条活路,没有灭了宁氏一族,让宁子人绝了宗族,但他这一支也算是断了香火,因为宁盛是嫡系最后的传人了。
凌岚考虑到宁子人的传承问题,从宁族旁系选了一个男婴和一个女婴,将他们过继到宁子人名下,为宁子人这一支延续香火。无需担心男婴的父母或女婴的父母会仗着这一层关系暗中谋划什么,因为他们都在流放的途中了,能让孩子待在老宅里,承继宁子人的香火,安稳一生,已是最大的幸运,不敢再奢望什么。
但被流放的三支宁氏旁系族人却在流放的途中遇上山匪作乱,负责押送他们的士兵被山匪纠缠住,一时大意,让山匪冲进了流放的队伍中。杀红了眼的山匪见人就杀,这三支宁氏族人竟无一活口留下,算上宁盛那一支,宁家自此绝了四支香火,许是天意,许是人为,但不管是什么,都没人敢过多的议论这件事。
剩余的族人在宁氏族长的带领下归隐田园,为保全宁家最后的香火,宁氏族长严令族人牢记凌岚的旨意,百年不得出,只能老实的做个农人,地里刨食,如有违抗,宗法处置,情节严重者施以火刑,决不能因一人之私带累了全族。
跟随宁盛叛乱的叛军化整为零,分散到最危险的边疆,充作先锋军,能够在战时活下来,是他们的造化,不幸死在冲锋时,也是他们的命数,怨不得人。
至此,宁盛叛乱一案算是告一段落了,往后几年,幸存的宁氏族人渐渐变少,不是染上怪病,就是遇到意外,到了最后,仅剩十几个人,存续宁氏宗族的香火。
倒是那两个过继到宁子人名下的嗣子嗣女安安稳稳的长大,一生无忧。
皇宫,书房里,凌岚捏着一颗黑子,想着要如何堵住凌峰的路,却听凌峰一声轻叹,低声道:“岚儿,你说什么,做什么,我从来都是支持的,但这一次,你未免有些狠辣了,宁盛这一支已然断了香火,又为何要诛杀那三支旁系族人?”
凌岚挑眉,放下黑子,道:“兄长这是觉得我行事狠辣,有失仁君之姿?”
凌峰没有说话,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到底还是念在宁子人的份上,想要放宁氏一族一条活路的,但凌岚如此反复,还不如直接诛了宁盛九族。
凌岚微微一笑,并没有被凌峰的态度伤到,而是淡淡的提起了往事:“兄长可还记得当年曾经威震一方的烈焰王甘能,又可曾记得曾一度将你我逼入死地的草原大可汗哈哈亓耳,还有那个工于心计善于谋算人心的三花居士,赫明成?”
“自是记得。”想起前世的敌人,凌峰仍是意难平,到底是曾经你死我活的强敌,怎能说忘就忘?凌岚点点头,又道:“当年战乱,群雄争霸,战火连天不休,涌现出了无数枭雄豪杰,都想争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都想成为天下之主。甘能手握烈焰兵,骁勇难挡,所向披靡,哈哈亓耳雄韬武略,知人善任,智勇双全,赫明成操纵人心,把昔日主公变成了手中的傀儡,直接篡夺大权争霸天下。”
“甘能,哈哈亓耳,赫明成,齐侞遥等,他们都曾是最靠近那把椅子的人,最后却无一例外的败在了我的手上,死无全尸,九族皆灭。论骁勇,我自问不如甘能,论知人善任,我不如哈哈亓耳,论智谋,我不如赫明成,论仁心,我不如齐侞遥,但却是我活到了最后,也是我笑到了最后,更是我问鼎皇位,一统天下!你可记得我是凭借什么走到最后,站在他们的坟墓前跳舞,欢庆最后的胜利?”
凌峰握紧了拳头,没有打断凌岚的话,听着她继续往下,凌岚一笑,捏起一颗黑子,道:“不过是凭借着一颗狠心罢了,因为我够狠,所以我能冷血无情的以无辜百姓的性命为诱饵,设下了水龙阵,活活淹死了甘能三万大军,败了他的斗志。因为我够毒,所以我能毫不犹豫的以自己为诱饵迷惑哈哈亓耳,斩杀他的儿子,断了他延续香火的可能,让哈哈亓耳一脉从此便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也因为我够卑鄙,所以我能毫无愧疚的言而无信,前脚答应会放赫明成姐姐一条活路,后脚就当着赫明成的面剥了他姐姐的皮,诛心为上,破了赫明成的信念!这一桩桩一件件,兄长都是陪着我走过来的,为何到了现在,却怪我狠辣?”
“岚儿……”凌峰知道自己伤了凌岚的心了,有心想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的好。凌岚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我是欠宁子人一条人命,但宁家得享荣华富贵这么多年,得以传承荣耀到现在,已经远超我欠他的命债和情债,我和宁子人的这笔债早就算清了。宁盛算个什么东西,以为他是宁子人的后人,我便要忍了他的谋逆大罪,以为宁氏一族无辜被牵连,我便要高抬贵手,饶了他们?”
凌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抓着凌峰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上,“前世沉浮,我曾几度生死徘徊,这里,也曾被敌人的利箭刺穿过,但我活下来了,我踏着尸山血海建立起来的凌国,没人可以破坏,无论这人是谁,我都要撕裂他!”
凌峰感受着凌岚的心跳,想起前世的种种,终是愧疚的低下了头,不再提宁家的事,轻叹道:“大哥终是及不上你,所以,前世你是帝王,今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