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方此刻一手捂着胸膛,看来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酒葫芦,不时地喝上一口,即使刚喝下会咳嗽个不停,他也不在乎。更重要的是,尽管此刻丁四方已是那戴斗笠的剑客的阶下囚,却仍是一副冷峻的神色,毫不显屈服之态,只这份不屈的劲儿,就让人不能小瞧于他。
“为什么不能?”杨新成微笑着问了句。
“因为是我说的!”那头戴斗笠的剑客冷冷答道。
杨新成呵呵一笑,淡淡道:“哦,你不让我带他走我就不能了吗?”
“是的。”那头戴斗笠的剑客说话很轻,很快,语声中充满了不屑,却又有一种坚定的感觉。
杨新成似乎想都没想,便道:“好的,小弟我这人最喜欢帮别人的忙了。既然兄台已经决定,那小弟也只好成全了。”
“好,司空剑贯我带走,这个人你带走。”头戴斗笠的剑客手在丁四方背后用力一推,丁四方踉跄了几步,缓缓走向杨新成。
司空剑贯见有人来救他,一直在仔细观察杨新成的反应,此刻见那头戴斗笠的剑客放了丁四方,而杨新成对自己也没有阻拦,便勉强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剑客。
司空剑贯虽在往前走,却一直在小心留意身后的杨新成,他不相信杨新成会这么轻易地放自己走。可一直到自己和丁四方擦肩而过,又走到那头戴斗笠的剑客的身旁,杨新成却始终没有任何举动,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司空剑贯转过身来,看着那脸上带着微笑的杨新成,拱手道:“多谢杨兄成全!”
杨新成叹了口气,似很苦恼地说:“唉,小弟原想多陪伴司空兄几日,不想这位兄台却要将司空兄带走,小弟虽心中不舍,却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好说好说,来日方长,你我如此‘有缘’,定会重聚的。”司空剑贯与杨新成像不舍分别的老友一样辞别,听来叫人觉得真是说不出的好笑。
“这个自然,既是如此,那小弟就恭送二位了!”说着,杨新成微微躬身,做了一揖,拜别二人。
司空剑贯正准备躬身还礼,却被头戴斗笠的剑客一把搂住肩膀,然后不由地被他带着飞掠而起,离开这里。
丁四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问道:“你为何要放他二人走?”
“我放他二人走自然是有我的用意,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被那个剑客抓住的。”杨新成收起笑容,用一种冷漠的态度反问丁四方。
“唉,说来真是让人心有余悸啊!”丁四方叹了口气,缓缓道,“当时我按照你上楼后和我说的计划,事先在你隔壁的房间里静候,直到听到你敲墙的声音我才从窗户翻上屋顶,在你的屋顶等人出来。”
“这我都知道,你就说之后呢?”杨新成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
丁四方举起酒葫芦,喝了口酒,接着道:“司空剑贯从你的窗户跃出来之后,我便跳下来用脚踢他,可还是被这臭小子跑了。”丁四方气得咬了咬牙,又道,“这时你已经去追他了,你们二位的轻功那么好,以我的轻功又怎能轻易追到,于是我便被你们二人落下。”
“所以你就遇上了他,对么?”杨新成冷冷地问了句。
“不错。”丁四方抬眼望了望那镰刀一般皎洁的弯月,道:“正当我追你们的时候,这个怪人突然从天而降,我叫他不要挡我的去路,他不仅不听,反问我要去追谁?我不耐烦,拔刀便和他打了起来。”
丁四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见过不少用左手使剑的人,可剑法像他这样迅捷无比,奇招迭出的人我可是从未见过啊!我自以为刀法已可作为当今世上的一流高手,可与一个左手使剑的人比起来,我离一流高手还差得很远。”丁四方目中流露出一种无奈而又悲怆的光芒,他不禁又叹了口气,又喝下一大口酒。
“然后你就被他打得受了内伤,又被他胁迫着来追赶我们么?”杨新成猜测道。
“是的。既然打不过人家,我又何必再纠缠下去呢?反正我也是要过来的。”丁四方解释道。
杨新成点了点头,并不责怪他如此做法,反而回到之前的问题,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放他二人走吗?”
“洗耳恭听!”丁四方正是满腹狐疑无人相解,早就想知道了,可杨新成却先审问了他半天。
杨新成冷冷一笑,道:“你可知与你交手的那人是谁么?”
“谁?莫非你认识?”丁四方目光闪动着问道。
“西门浪子。”杨新成微笑着,眼中露出一种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的光芒。
“啊,那人就是西门浪子!”丁四方大吃一惊,忙道,“怪不得那剑客的左手剑法使得那么好!真不敢想我竟与三年前以一人之力力挫武林四大家族门下的各路豪杰的西门浪子交了手,虽然败了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丁四方刚才正为自己被那剑客轻易打成重伤而黯然神伤,此刻知道那人竟是西门浪子,心中也有些释怀了。
“他有这么厉害么?”杨新成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那可不是,他就凭着他手中的那把铜剑,不知打败了多少四大家族的门下高人,还与司空剑贯一起揭穿了司空剑南勾结‘黑衣帮’,设计陷害西门浪子,毒害四大家族掌权人,妄图称霸武林的恶行。你说司空剑南这人,连自己的亲身父亲也要杀害,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丁四方越说越激动,仿佛竟忘了司空剑贯竟是他的仇人。
“哦,是吗?”杨新成淡淡道,“我觉得你好像没搞清楚一件事情,那西门浪子是司空剑贯的朋友,司空剑贯既然是你的仇人,你为何还帮他说话呢?莫非你已经忘了你那结拜兄弟之仇了么?”
“我……”丁四方被杨新成一句话问得不知该作何回答,沉默了半晌,丁四方才回答说,“没有忘,司空剑贯是我的仇人,西门浪子,也已经是我的仇人!”语声中充满坚定、怨毒之意。
“看来你还没有忘记你的大仇啊!”杨新成淡淡一笑,那笑中略含着些狡猾的意味,他接着道:“我放司空剑贯走,并不是忌惮西门浪子的剑法,说实话,交起手来,他恐怕连我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这点丁四方不反对,之前与杨新成的交手,他已明显感觉到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若不是他有意不伤自己,自己恐怕早已成了他手下的亡魂。丁四方点了下头,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司空剑贯已经猜到我要在武林大会上实施的计划,所以我必须换一个计划。”杨新成回答道。
“哦,那你又准备实施什么机划呢?”丁四方忙问道。
“不急不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将会是一场好戏。”杨新成微微冷笑着,与方才与司空剑贯对话时的谦谦君子之态简直判若两人,变得异常冷酷,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眼睛也是说不出的深邃,任谁也无法透过他的双眼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头戴斗笠的剑客抱着司空剑贯的肩膀飞掠而去之后,脚下不停,一直掠出数里之后,方在一间破旧的祠堂停下了脚步。
那剑客扶着司空剑贯进了祠堂,找来一些稻草铺在地上,让司空剑贯躺下。然后又出去砍了些柴火,拿进来燃起了火堆取暖。
从被这个剑客搭救到现在,二人没说过一句话,直到此刻,司空剑贯才开口问道:“西门,是你吗?”司空剑贯被杨新成打得受了极重的内伤,之后又和西门浪子飞掠了这么长时间,虽然西门浪子抱着他,可他自己又损耗了不少真气。
那剑客道:“你不要说话,现在你需要多休息。一会儿我先给你输真气疗伤,等你伤势好一些,明日我便去买些草药来为你煎药。”这人方才与杨新成说话时极简略,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此刻对司空剑贯竟说了如此之多,足见其对司空剑贯的关心之深。
“不行,你把斗笠摘下来,我要看看你!”司空剑贯此刻说话连气都不足,可还是坚持要说。
那剑客也只好顺从司空剑贯的心意,缓缓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只见这人长发披散,额前的头发半掩着面目,齐眉处有一条麻布勒着,他的轮廓分明,古铜色的皮肤,最让人难忘的是他的眼睛。那眼神中有猛虎般的凶猛,有野狼般的坚定,也有雄狮般的豪气。不知为何,此刻与司空剑贯四目相对,这双眼睛竟有了温暖之色——那是一种只有友情才会带给人的温暖。
“西门,果然是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司空剑贯挣扎着坐起来,要与西门浪子拥抱。
“剑贯,是我。”西门浪子弯下身子,与司空剑贯紧紧拥抱,这三年未见的友人,此刻又重聚,真是说不出兴奋喜悦!司空剑贯的眼中已有热泪在涌,而西门浪子的眼睛也变得湿湿的。